夜未盡,耀輝如往常一般醒來。梁上的蜘蛛又在重複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而他也如往常一般忘記了夢境的後半段,隻記得自己沉浸在那女子懷抱的溫暖中難以自拔,摸摸自己胸口銀鏈,鏈上那塊被自己的體溫溫潤的古玉在溜進斜窗的星輝中泛著晶瑩的幽光,仿佛想給耀輝講述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耀輝覺得自己不是普通人。是的,雖然身無分文,胸無點墨,蝸居在一個偏僻的山間小鎮,每天做著最低賤的體力勞作,但他就是有這種感覺,覺得自己並不屬於這裏,總有一種如同王子微服私巡的心態,看著周圍的人群,不時會泛起一股睥睨蒼生的可笑感覺,他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敢告訴別人,他知道如果他說出自己的這種想法,得到的將是輕則嘲諷、重則暴打。也許黎叔曾在自己的言行舉止中看出一點蛛絲馬跡,但這個假裝溫柔的壯碩男子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在凝視耀輝背影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絲難言的意味……
一定是因為這個夢,耀輝告訴自己,所有的不正常都源自這個從五歲起就伴隨著自己的怪夢。稍微長大點後,曾旁敲側擊的問過自己的玩伴,得到的答案是:人人都會做夢,從不做夢的人可能是個怪人,但晚晚做同樣夢境的一定是個怪胎。他不想做怪胎,所以隻有將這個秘密埋藏心底。
突然間厭煩了自己的胡思亂想,耀輝起身下床,穿好衣物後向山上走去,出門前,隨手帶上了掉在桌邊的一本破書。
書的名字還在,但耀輝不認識,鐵黎說叫“鼎龍訣”,是把書賣給他的要飯老丐告訴他的。記得那時候耀輝剛剛五歲,有一天淩晨,鐵黎神秘兮兮的把他帶到山頂,說要教他一種很厲害的本領,如果耀輝學會了,就可以……每天好多人送烤羊腿給他吃,在食欲刺激下求知欲大漲的孩子立即表態,誓要練成如此實惠的絕技,而有教無類的黎老師也沒有藏私,當場傾囊相授。於是,耀輝再一次重溫了兒時的回憶,重新學習了一遍如何呼吸、如何睡覺、如果屁股要和硬質支撐物或地麵接觸需要采取什麼樣的姿勢等等等等……如有違背,溫柔的黎叔立刻會撕下偽裝,給自己一頓暴揍。同時,強製性的要求耀輝每天早晨都要到這個山頂看日出,陰雨天也不得例外(下雨天你看不見太陽,不代表太陽看不到你啊——鐵黎歪理之一)。漸漸張大之後,耀輝從鐵黎的酒後醉語中知道,黎叔告訴自己的……都是實話,隻不過不太全麵而已。這本鼎龍訣確實是一本很厲害的書……的啟蒙篇,如能練成,雖然練成的作用不是為了吃,但確實會具有天天吃羊腿的能力,而且可以騰雲駕霧,脫胎換骨。可是,練了這麼多年,讓雨幕後的朝陽看了自己上百次,可讓他絕望的是……從來沒有達到黎叔說的小成的境界。或者說,根本看不到任何效果。隻是多年的重複已經將這種徒勞無功的運動變成了習慣,就當每天來欣賞一下日出美景也不錯吧,耀輝一般都是這樣自我安慰的。
重複完山頂的失望觀光之旅後,耀輝神清氣爽的披著朝陽回到鐵匠鋪。突然他覺得有點奇怪,但又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哦對了,那每天如韻律般的打鐵聲怎麼沒有了?黎叔人呢?耀輝房前屋後找了一圈,哪裏都沒有看到鐵黎的人影,最後在風箱旁的牆上看到了一幅用木炭畫的草圖,雖然模糊不清但可以認出是一座奇怪的房子。
“黎叔去季夫子家幹什麼去了啊”,耀輝在自己心裏嘀咕著,他已經把鐵黎昨天轉移話題時給他的建議忘得一幹二淨了。至於怎麼知道鐵黎去了季夫子家……隻有那個古怪的老頭會蓋一棟那麼古怪的尖頂房子。
打鐵的人不在,拉風箱的人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那今天幹什麼呢,耀輝心裏想道,黎叔昨天好像說季夫子家有什麼事來著,左右無事不如去湊個熱鬧吧。於是,難得清閑的年輕人循著小道,向鎮外的季氏書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