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記事的時候起,每當我一睡著,我的靈識就會逃離身子。
一開始我以為那是夢,但我很快知道自己錯了,因為我看到身邊的人壓死了一頭蚊子,而第二天醒來,他的臉上果真就有一隻死蚊子。
這人是個老和尚,我叫他釋然爺爺。
八歲以前,我和他住在破廟裏,廟裏隻有我們兩個人。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他,他唯一的反應,就是替那頭蚊子念了幾遍往生咒。
我知道他不信,所以第二天晚上,我用靈識把他唯一一根木製棰弄斷了,他也許是害怕我把他的木魚也砸爛,總算告訴了我,這叫出體。
我問他:“出體這麼厲害,爺爺你會不會?”
他說:“佛門之人,外不著相,內不生心,出體沒有意義。”
我知道他不會,但又不好意思直接承認,他非但不會出體,甚至連一點法術都不會,他每天就知道念經,他告訴我,善有善報,做人要善良,要舍己為人,才能脫離苦海。
在我眼中,他就是脫離苦海的人了,我想了很久,終於發現我和他之間隻有一個不同,那就是他有名字,而我沒有。
所以我要他給我起個名字,他不願意,他說我不是他的徒弟,所以不能給我取名,我要他收我為徒,他還是不願意,他說我沒有見過世界,現在皈依還不是時候。
平靜的日子一天天過去,直到有一天,破廟裏來了一個老道長,老道長見到釋然爺爺,十分高興,一連在廟裏住了十天,我偷聽他和爺爺的對話,知道他會算命,就求他幫我算一卦,他被我纏的不行,就問我生辰八字,我也不懂,隻好拉來了釋然爺爺。
道長問我幾歲,爺爺說八歲。
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可我一看就知道他在撒謊,因為他回答時瞥了一眼地上蒲團,香台之下,用稻草編成的蒲團正好有八個。
道長反複算了半天,最後麵露難色,說我“一生流水,半世飄蓬,所謂孤星入命”,我聽了解釋以後不開心,爺爺笑著安慰我,他說早讓我不要算,我偏要算,算成這樣,還不如不算。
道長也許是因為算得不好,心中有愧,那天之後,他就告辭走了,沒過多久,破廟裏就闖進來一頭妖獸。
在那頭半人半獅的妖獸到來之前,我一直不相信,不相信什麼舍己為人,可是親眼看到爺爺為了救我,被一下撕成兩半,那時我終於明白,他說的善良是什麼意思。
後來又有兩個人進了破廟,他們看到濺了一地的妖獸顱骨,神情驚訝,兩人中更鎮定的那一個,就是瘦臉叔叔。
睜開眼睛,又回到了熟悉的石室。
石室裏看不到外頭,不知時辰,我走到門邊,拉開了條縫,說:“我餓了。”
門口通常都會有人看守,就是出恭都有人跟著,別人似乎對此很反感,但我卻很喜歡,因為山腹裏茅廁黑得很,每次出恭的時候,我都怕的要命。
“你醒了?”
“叔叔怎麼是你?”
這個人居然是瘦臉叔叔口中的“六師弟”。
他離開了一陣,回來時端著飯菜,飯菜裏赫然有老母雞燉墨魚!
我問他:“原來那個哥哥呢?”
他說:“我讓他去休息了。”
我說:“你騙人。”
他驚奇的說:“你怎麼知道?”
我說:“因為他現在正在茅房打掃。”
他尷尬的笑了笑,說:“那你也該知道,我師父來了。”
我用靈識一掃,果然,不遠處的石室裏,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正在大聲訓話,包括瘦臉叔叔在內,十餘名長衫人低頭受訓,不敢反駁。
原來他是偷偷溜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