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雷諾夫垂頭喪氣地走進食堂。貓捉老鼠的遊戲還在繼續。這是眼下他可以走的唯一的一步棋:讓居斯曼為他的狼狽相而感到高興,讓所有的人都看到,他波雷諾夫如何沮喪地走進給他指定的就餐處。
食堂裏就他一個人用餐。食物通過一台升降機從樓上的廚房送下來後,由就餐者自己去取。顯然,嚴格地限定他的吃飯時間是為了不讓他在食堂裏碰見其他人。可是,像埃利貝特那樣的人隨時都可以去找他看病,並未限製他們的接觸。就是說,這裏還關押著其他囚徒,而且不讓他們互相見麵。
食堂的天花板上突然響起了居斯曼的聲音:“現在,當您吃飽以後,正是交談的好時機,對吧?我要誠實地履行諾言,滿足您在談判時提出的條件。您不是要我亮出底牌嗎?我這就滿足您的要求。您不會拒絕到我這兒來一次吧?”
“處在這樣的境地還談得上什麼拒絕!”
“您明白這一點,很好。格列戈裏在門外等您。對了,要注意,他有一個缺點:饞酒。無論如何不能給他酒精。”
擴音器沉默了。
“沒什麼,”波雷諾夫心想,“我的預料之一得到了證實。”
格列戈裏兩手插在褲兜裏,在門口悶悶不樂地打著口哨。
“悶得慌吧?”波雷諾夫隨口問道。
格列戈裏聳聳肩。
“肯定是悶得慌。”波雷諾夫作出結論。“應當同居斯曼談談,安排您到一個快活地方去。”
格列戈裏不解地瞧瞧心理學家,沒有吭聲。
他把波雷諾夫領到第13號門前,低聲說了個暗語。門開了。裏麵是一道往上的螺旋形樓梯。格列戈裏讓心理學家走在前麵。繞了一圈又一圈,就像是在爬一座鍾樓。
旋梯終於爬完了。樓梯間麵對著一扇門——唯一的門。格列戈裏敲了敲。門自動啟開了。格列戈裏留在了樓梯間。
“請進,請進,親愛的!”
屋子裏有一麵透明的雙層玻璃牆,牆外是行星表麵光怪陸離的景色:到處是黑白分明的山岩,在一片被清理出來的空地上矗立著一些巨大的立方形建築,這些建築波雷諾夫在下飛船時看見過,現在它們沒有往外冒氣體,但山岩上方的某些地方卻籠罩著一層白色霧靄。星光透過霧靄閃閃爍爍。兩個月亮在天上不慌不忙地慢慢趕路。
“很美,對嗎?”居斯曼問。
他懶洋洋地坐在一張大寫字台後麵的圈椅裏。左邊是一個控製台,上麵的熒光屏和各種旋鈕閃閃發光。此時的居斯曼已既不是溫良敦厚的神甫,也不是凶狠殘暴的海盜頭目。他傲慢地用手示意讓波雷諾夫坐下。心理學家坐下了。
“聽說,您想讓我手下的人快活快活?”居斯曼譏諷地問。
“既然我同意當你們的醫生,我就有責任關心人們的健康狀況。某些人出現了神經衰弱跡象,在這個太空地下室裏這是很自然的。”
“小事一樁!不過,我為您已經開始關心海盜而感到高興。”居斯曼冷笑了兩聲。
“人畢竟是人,在任何地方都應當關心他們。”波雷諾夫說。
“對,說得對……好吧,您想個辦法讓小夥子們快活快活吧。總的說您是對的,呆在這裏的確有點悶得慌。”
居斯曼若有所思地搔搔鼻梁。
“咱們言歸正傳吧。”他突然說,並把身子坐直了。“您無疑認為窗外的那個工廠對普通的海盜來說似乎毫無用處,並為此而百思不解。您別想否認。要知道,我的心理學知識比您豐富得多。”
“我並不想否認。”
“那就好……現在,聽我告訴您一件您不可能知道的事。咱們從寒冷的太空中看看我們所熱愛的故鄉——地球吧!看見了什麼呢?糾紛、矛盾、道德淪喪、普遍的驚慌和不滿情緒。不錯,熱核戰爭的威脅已經減弱了……”
“這是由於我們的努力,而不是你們的。“波雷諾夫為自己打斷了這種高談闊論而感到愜意。
居斯曼不滿地把眉毛一揚:“別打斷我!……是的,現在熱核戰爭的威脅雖然減弱了,但火星並沒有熄滅,矛盾並沒有解決,現在人們的生命仍然受著威脅,這一威脅來自未來。驚慌、煩擾、饑餓……”
“全麵自動化引起的空前規模的失業……”
“我不是叫您別打斷我嗎!否則我就什麼都不告訴您了!”
“對不起,我以為咱們是在交談。”
“我講完了再交談。現在是我談!再說我也有這個權利,因為人類的命運掌握在我手裏!就是如此。各種矛盾並沒有解決,所以現在人類就像幾十年前、幾百年前、幾千年前一樣,需要一個救星。甚至比過去更需要,因為科技進步的戰車正載著我們疾馳著,而且越跑越快。原子彈之後是氫彈,接著是導彈,遺傳病毒,激光武器,地球物理武器!天知道到哪裏為止!”
居斯曼喘了喘氣,壓低了聲音。
“特別是地球物理武器。我們的地球上空覆蓋著一層臭氧。一旦臭氧層遭到破壞,太陽強烈的紫外線就會灼死所有的生物。可是不知好歹的人類就發明了基噻!基噻能像喝水那樣迅速吞食臭氧,一支小小的裝著基噻的導彈就可以把英國那樣大一個國家的上空搞一個空洞!這是一種連小國也可以生產的廉價的、無法核查的輕便武器。但也正是由於這個緣故,所以它至今未被采用。因為你把敵國燒毀了,敵國同樣可以燒毀你。沒有一個國家能靠使用基噻武器得到好處。請注意,波雷諾夫,我講的是國家,沒有一個國家能從中得到好處。要是基噻導彈掌握在個人手裏呢?如果這些勇敢的人不是住在地球上,怎麼樣?您猜到了吧?您當然猜到了。這些人就能任意擺布地球。擺布整個地球!而且不會受到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