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畫地為牢,隻為等候晴天(1 / 2)

有人說在海邊能看到最美的夕陽,是因為那裏的夕陽有海的懷抱。海夏對我說過,每每在海邊看夕陽的時候,她便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溫暖,像海豚對她的歡躍,像親人的燦爛的微笑,也像他厚重的擁抱。讓她那顆不安的心能夠塵埃落定。

海夏一直相信,既然上天讓她在那次海難中幸存了下來,那麼她就應該也必須代替她的母親勇敢地活下去。盡管她對笛熙當年所做的一切十分心痛,可畢竟她沒有勇氣去怨恨一個和自己相依為命,甚至用了生命的三分之二去疼愛自己的人。她對笛熙既愛又恨,人的感情不是像小說或是電影,三兩句話能夠說得清楚的,否則她也不會如此想念被自己趕走的阮景舟。現在,她後悔自己的怨恨了。笛熙已經死了。她一直有種錯覺,是她自己逼死了笛熙。

可是這不能怪她,人總是要在事情來臨之時才能幡然醒悟。

在我們處理好伯母的葬禮之後,我們又回到了這裏,這是回到咖藍島的第四天,天氣依舊晴朗,沒有大風,沒有驕陽,一切都很平靜。這樣的平靜反倒讓我感覺很不安心,海夏不哭也不笑,隻是她佯裝幽默的話語裏仍透著一絲悲傷,沒有對現實的抱怨,沒有對未來的惶恐,沒有對命運的控泣,但那絲憂傷卻有摧枯拉朽的力量,讓我的心像在莫斯科的寒冬。她總是這麼容易讓人心疼,卻又總是不輕易向別人傾訴,讓人不知所措。

或許從一開始遇見她的阮景舟更能深切體會,這個不安定的小分子總還是有人願意無條件地去守護她,而這個最願意永遠守護她的人,用小腦去養魚也能想到——阮景舟,非他莫屬。而他現在卻在海夏最無助的時候杳無音信。她責怪著自己的蠢和一時的衝動,“是我蠻橫無理地將一個深愛自己的人撕碎,然後趕走,明明知道那一切不是真的,我這是自作自受。他還會回來找我嗎?可是他明明說過他會。”

又是一年之夏,又回到了伽藍島。在她看來,隻有這裏能融掉她所有的情感,隻有這裏能觸摸到她所有的心傷。如今二十一歲,正值花樣年華,此時的她不再像兩個周前那個天真爛漫,堅強勇敢的孩子。可是她多麼願意,像當初約定的一樣,永遠和他在一起,永遠被他守護。那人,那海,那回憶,她願意用一生畫地為牢,用一世仰望晴空。兩周的時間卻改變了一切,甚至我們這群人的命運。

海島的天氣是很怡人的,尤其是夏天,沒有大城市的繁熱。衝個涼,穿著寬大棉柔的睡裙,披著散亂濕潤的頭發,然後喝杯無糖的咖啡,再到海灘去漫步,看看落日,看看大海,看看礁石,再看看深海裏的小盒子,那大概是海夏最寧靜的時光。可是那樣悠閑的時光對我們來說已隔地太遠,遠地恍若隔世。毋庸置疑,這些天來,發生了很多人可能一輩子也發生不了的事,此生此世的我們仿佛沒有什麼可以再發生了。就我一個姑且叫做旁觀者的人來說都無法清醒,而海夏呢?可是她終究比我勇敢,比我強大,從小到現在。

海浪衝刷過後的沙灘十分富饒。純真的孩子們喜歡拾貝,在海浪過後,三三五五、成夥結群地向海灘奔去。每當拾到獨特的貝殼時不亞於中了500萬彩票那樣誇張的愉悅。有一個作家說過:“當你認為玻璃珠不如瑪瑙耀眼的時候,那麼,你就可悲地長大了。”可幸的是,那些愛拾貝的孩子還未可悲地長大,他們還未被上帝所放逐。對我們來說,有些心情遠比金錢權勢來得珍貴。我來到海灘,意料之中地看到了海夏。除了這裏,她大底不太願去別處,怕別人煩擾了她,也怕自己驚擾了別人。突然感覺,生活在海邊的人們應該感謝上天,他們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