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從不缺少霓虹與喧囂的都市。
夜幕剛下,萬樹銀花便似無邊無際一般綿延向天際,而星光在這樣的夜裏反而不那麼突出了。這裏沒有知了的聲聲啼鳴,沒有倦鳥歸林時雛鳥的“啾啾”之聲,也沒有互相追打嬉鬧的孩童,有的隻是隆隆車聲與繁忙都市之人躁動的心聲。
而在這樣的夜裏那個身影似乎顯得非常突兀,細看,竟是一個瘦小的女子,牛仔褲配軍綠襯衣,利索的馬尾活躍在腦後,隻有緊貼雙鬢的幾縷頭發因汗水而粘在額邊,雙眉似不滿意這樣悶熱的天氣一般似蹙非蹙,但她竟不顯得狼狽,反而多了一絲令人疼惜的感覺。
不一會兒卻見她如擲輕物一般將幾個碩大的行囊拋至越野車的後備箱,繼而反手關上車門,伴隨著油門的轟隆聲將這都市之夜的無邊喧囂拋至腦後,隻留一絲女孩身上清甜的味道久久不散,仿佛隻有它才能證明這裏剛才確有一人。
車輛飆飛在高速公路上,背後早已不見剛才的繁華。沙沙的電流聲早蓋過了廣播的聲音,一個醇厚的男中音在楚岩輕旋按鈕的動作中漸漸的清晰在車廂中,間或夾雜著幾聲壓抑的低泣,男聲低沉的開導似能撥動心弦……
楚岩微微撇嘴,果斷地繼續旋動按鈕,心裏已然明白,這無非就是什麼深夜的感情交流節目,內容大體就是某男子愛上別人後拋棄了某女子,繼而成為了千人唾棄,萬人批鬥的薄情郎,而某女子在一哭二鬧三上吊無果後萬分絕望的在深夜向DJ傾訴一腔悲憤。
楚岩對這樣的劇情是不屑的,她認為兩個人相愛,合則聚,不合則分,無謂的糾纏隻會將曾經的美好葬送,彼此最後的那絲情誼也會在屢次的互相傷害中消磨殆盡。情/愛對於一個習慣於行走在世界各個角落,無法駐足享受,無法離開黑暗,無法離開險境的一流“考古學家”來說是一種羈絆,也是一種奢求。
事實上,楚岩的工作早已不能用簡單的一個“一流考古學家”這樣的詞語來概括,毫不誇張地說,楚岩是各界公認的萬能女神!那麼,何謂萬能女神?是出得廳堂,豔光醉人的萬人迷,還是入得廚房,能為無米之炊的巧婦?抑或是上能登天觸星辰,下能入海共鮫遊,觸地兼能救浮生的superwoman?這類修辭對於楚岩來說是不貼切的。
她不是萬人迷,但她可以是純潔無邪插翅似能飛的人間天使,也可以是顰笑間無人可爭鋒的魅力女王;她不是巧婦,但也可以在無補給的野外艱險中安然生存;同樣的,她更不可能是superwoman,俏生生的佳人,怎欣賞得那種小褲褲外穿的獨特品味?但她能以女子之身赤手同覬覦文物的匪徒搏鬥,亦能架機翱翔入雲霄,潛身入海探千秋!
而現在,我們的萬能女神卻煩躁的如坐針氈,她不停地旋動按鈕,耳中充斥著廣播沙沙的電流音,那醇厚的男聲雖早已在車廂中銷聲匿跡,但那幾聲壓抑的低泣卻仿佛砸入了心潮,留下幾道波紋久久不能平息……
楚岩煩躁的撥了下垂落在額前的發絲,最後幹脆關掉了廣播,深踩油門,企圖以極速來壓抑久久不能平靜的心情。
夜深了,路側樹林中的鳥兒們也不知為什麼驟然失去了聲音,繁星也掩入了雲層失去了蹤影,月亮同樣不知躲去了何方,無邊的黑夜似潑墨一般遮住了人世的一切,隻有越野車的前燈打出的光線同夜幕搏鬥,艱難地撕開夜幕,露出幾方明亮的天地。楚岩長籲一口氣,右手緊握方向盤,左手不知不覺的撫上了雙眉間,薄唇微咧,苦笑一聲,終究自己還是有累的一刻嗬!
萬籟俱寂,車輪碾過路麵的聲音也明顯了起來,楚岩卻更加的煩躁了,輕扯衣領,車速又一次提升,似箭一般刺入夜幕深處。
“……嗚嗚……”的風聲從耳畔響過,不知怎麼楚岩竟覺得這不是風聲,更似剛才那幾聲猶若夢魘的嗚咽!
“該休假了吧,都產生幻聽了……”楚岩輕揉著眉間低低抱怨了幾句。
路,一直延伸到了黑夜的盡頭,沒有盡頭一般。楚岩瞥了一眼腕上的聯絡器,熒光為底的屏幕上一個紅點在曲折的線路圖上忽閃前進,與上級發來的目的地漸行漸近。
夜更深了,車子早不如開始那般平穩,顛簸的厲害,卻原是脫離了高速行進在了山間破舊的石路上。楚岩眨了幾下發澀的雙目,車子速度漸緩,停靠在了一座相對平整的山林底下。
“滴滴滴……”伴隨著幾聲清脆的報警聲,楚岩的聯絡器的屏幕上跳出了一個人像,接著傳來了一聲爽朗的笑聲:“小石頭,快到地兒了吧?哈哈……”
楚岩無奈的朝天翻了一個白眼,狠瞪了屏中的男子一眼道:“阿三,有什麼可幸災樂禍的,幹完了這一票我也能去海邊看風景吹海風!還有,說了不準叫我小石頭的!”說完又朝男子翻了一個白眼,卻不讓人生厭,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俏皮韻味。
“喲,又給哥哥炸毛了?‘幹一票’?瞧咱四姑娘這話說的,嘿,真真匪氣十足呢……”男子眉眼伴隨著這句話地吐出輕輕一勾,薄唇微翹,竟生出幾分妖/媚……
“臭狐狸,什麼‘匪氣十足’亂七八糟的,好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