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四同回院一看,屋外麵已是加強戒備,守著十幾歲個近衛的人。
她默不做聲推開房門,裏麵燈光明亮,一身玄衣的年輕帝王一手托腮在燈下看書。
聽見有人進來,也沒有抬頭,似乎是看得入了神。
阿福怔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會在這裏見到皇帝。回頭看向沈四同。
沈四同擺擺手,示意阿福退下後,靜靜候在一邊不去擾他。
這屋中早被打掃幹淨,一絲死過人的痕跡都沒有留下。誰能知道不久之前有一條性命消失在這裏呢。
皇帝伸手翻了一頁,眉頭輕輕皺著。昏黃的燈火照得他臉上有幾分柔和。
“孤聽說,你這裏有個內待官吃壞了東西,重疾暴斃了,所以過來瞧瞧。”
好一個重疾暴斃。恐怕他也是心知肚名。沈四同瞧了一眼皇帝,沒有插話。
皇帝繼續說道:“沒想到瞧到這個。孤以為堂堂隨待郎平時在做什麼呢,原來你就弄這些事?”皇帝說著,將手中的書放下。
‘嗤’笑了一聲說:“什麼小姐後花園偶遇俏書生。”
沈四同臉上微紅,這書本來是她在府中無聊,亂寫西廂記好玩,西掃不太識字,想必是看她總是拿在手中,以為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收拾行李裏便收拾了進來。
見皇帝還在等自己回答,平靜說:“閑時玩耍。”
皇帝笑了笑,又低下頭信手翻了幾頁。信口問:“十八章時,字跡無力。為何?”
沈四同偏頭想了一下,說:“小臣幼時受過風寒,有舊疾在身受不得寒氣,那時與姬…與父親入山狩獵後寒症複發,正在病中,是以無力。”
皇帝沒有說話,似乎垂頭看入了神。
沈四同陪了片刻,不禁有些困了。但皇帝不說,她也沒膽子趕他,隻得硬撐在那裏,邊模模糊糊想著他為何而來,邊打著瞌睡。
皇帝又翻了幾頁之後,突然開口問:“大兄那時候,為什麼去救你?”
沈四同一個激零,困意全無。
她略斟酌後說:“小臣與他在街市之上,廝混了很久,有些交情。又救過他一命。”
皇帝嗤地笑了一,眯眼抬眸看她:“有些交情?救過他一命?他是‘有些交情’就會為人舍命的人嗎?他是孤的兄長,孤認識他數十年。隻見他為一時喜怒而殺人,從未見他救人。恐怕連‘報恩’兩個字怎麼寫都不懂。就算是你為他被千刀萬剮了,在他看來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沈四同神色有些抑製不住的哀色,勉強一笑,說:“在宮中飛揚跋扈的大殿下,流落於街市之後不過是個任人欺辱的小乞丐。恐怕早不是陛下所認識的那個人。”說完才驚覺自己口氣過於輕佻。而皇帝的反覆無常、喜怒無測已叫她記憶深刻。此時連忙伏身說:“臣忘形,有罪。”
皇帝不去看她,小心翼翼地從袖中拿出那隻沈四同用來傷他的匕首來。輕輕撫摸。神色恍惚似乎在追想著什麼往事。
過了好半天才說:“你抬頭。”
沈四同緩緩抬起頭來。
皇帝走到她麵前,負手俯視。似乎要從她這張臉上找出些什麼蛛絲馬跡來。
沈四同不敢與他那雙震人心魂的眼睛對視。看了看那隻匕首,垂眸說:“陛下,那是臣的。”
皇帝笑了一聲:“你的?”他將匕首橫呈在她麵前說:“這是世家貴族的女兒袖有必有之物。用於亂世不能自保之時。你說這是你的?”
沈四同腦中‘轟’地一下,在出行被刺時,自己拔匕首刺他的時候,他就察覺了?他後來追過來並不是想殺她?在不殺她的種種理由之中,會不會有一條因為她是女人,因為他在府中無意見過自己?他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