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黃昏,飛鳥銜著尋來的口食,撲哧著翅膀,飛入一家屋簷下。
院子不大,四周圍了一圈枯樹枝,一間不大的土坯房子立在正中間,旁邊是一間草棚,草棚裏隻有一座灶頭,灶頭的鍋裏放著兩個大碗,灶頭下枯草柴火雜亂的堆著。似是主人剛吃完飯還沒洗鍋的樣子。
除此之外,這院子裏便再也沒有什麼建築了。
“狗娃,村頭李老漢的女兒十三歲了,我這幾天瞧著呢,身材好,屁股大,能生。那孩子也老實,會顧家。你看娘過兩天尋個媒婆給你上門提親去吧。”
說話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她穿著一件粗布衣裳,上麵打著四五個巴掌大的補丁,此時她正坐在院子裏,手裏正納著鞋底,一手將細細的麻繩拉的哧哧作響,一邊回頭對著屋裏喊道。
她說完後屋裏半天沒有回音,不禁有些生氣。正待回頭再說些什麼,隻見那屋裏便走出一個少年。
這少年不過十四五歲,臉龐微黑,鼻直口方,雙目炯炯有神。如同他娘一樣,穿著一身打滿補丁的衣服。
隻見他一邊往草棚走去,一邊無奈說道:“我的娘呐,我都說了我還小,這事兒不急。你還說……”
那婦人聽了這話把眼一瞪,唬道:“這傻孩子,你都十四了還小,瞧瞧人家王老三,比你還小三個月呢,人家的媳婦大著肚子都四五個月了。咱村裏丫頭本來就少,你說你要不趕緊,過個一年兩年的,那些丫頭都有了人家,咱村又這麼偏遠,外麵的人都不願意嫁進來的,到時候有你急的……”
那婦人越說越多,也不在乎他的兒子聽不聽了,隻是自顧自的嘮叨著。
少年聽了,卻不答話,徑直從缸裏舀了一瓢水,倒進鍋裏,洗起鍋來。他動作很是麻利,不大一會兒工夫就洗得差不多了。把碗從鍋裏撈出,將鍋裏的髒水倒了,用抹布將鍋與碗都抹了一遍。
少年做完這些,瞧著他娘不注意,偷偷跑出院子,這才喊道:“娘,我出去後山轉一圈,過會就回來,你早點睡……”
這聲音初時還很大,到後麵便聽得不清晰了,想來那少年已經跑得遠了。
婦人聽著這聲音,原本要將兒子喊住的心思也沒有了,隻聽她低聲言語著:“這孩子,別的地方都挺懂事,怎麼一說到娶媳婦的事情就一點也不聽話了呢,他爹又走得早,家裏也不富裕。別人家的丫頭都不願意嫁進來,我好不容易說通了李老漢同意把他家姑娘嫁進來。這次不能讓這臭小子任性了。”
她說完這話,仿佛下定了決定,心道:“雖說那李老漢提的禮錢有點高,足有五十吊錢,但是我多納些鞋底,也能賺的到,這次一定得給這孩子把親事定下。”
婦人埋頭納著鞋底,一針一線,仿佛有無窮的動力,原本牽針的右手似乎也不再酸軟了。
且說少年一路猛跑,很快跑到了後山。這後山不知何時流傳下來的名字,叫做臥龍山,臥龍山極大,蜿蜒盤曲不知道多少裏。山上往裏三四裏深多有蟲獸,是村裏獵戶營生的地方。靠近村子的三四裏倒是極少出現蟲獸,比較安全。
七拐八拐,少年沿著小路走了快一刻鍾,這才停下腳步。
此處竟然很是平坦,像是被人橫豎各切了一刀,然後把切下的部分挖出,留下一塊平台一般的地形。
這平台上靠近山體的部分有一塊橢圓形的土堆,土堆前立著一塊長方形墓碑,其上刻著幾個大字:“先考嶽諱勁鬆之墓”。
這幾個大字下方又有幾個小字:“不孝兒嶽雲飛立”。
竟是一塊墓地!
這少年來到碑前,俯身跪倒,低聲道:“爹爹,娘這幾天總是催著要我娶親,咱家自我十歲那年您走後,家裏便少有進項,越來越窮困了。又哪裏來的錢給我提親呀。”
“您曾跟我說過,好男兒誌在四方,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真想學爹爹您,去外麵闖蕩一番。”少年說完這些,眼中露出期望激動的神色。
原來這少年便是嶽雲飛,而這墓地的主人便是嶽雲飛的爹——嶽勁鬆。
嶽勁鬆年輕時曾走出這個村子,外出遊曆。直到過了七八年,這才回到村裏。娶妻生子。
嶽雲飛年幼時,他的父親曾教他識字,隻是嶽雲飛更喜歡纏著他爹為他講述外麵世界的模樣,嶽勁鬆亦曾將遊曆中的趣事奇聞講與嶽雲飛聽,這使得嶽雲飛及其崇拜自己的父親,幻想著有一天自己也能走出這個小山溝,到外麵去有所作為。
那時他父親尚在,家裏雖說不上是每日每餐大魚大肉,但在這小村莊裏也算得上是富裕家庭了。可惜後來父親突然暴斃,他的母親不善持家,家道中落。及至現在,連原來嶽勁鬆在世時建的三間瓦房子也典當給了別家。母子二人又蓋了土房子居住。可謂是天堂與人間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