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1 / 2)

社會猶如一條船,每個人都要有掌舵的準備。

“市上的事繁瑣,吃喝拉撒睡,都要管,不如省經委好搞。”老伴餘敏勸說道。張鐵民不語。“那你就去吧,至少少活五年!”

少活五年?也許是。張鐵民覺得到了這個年歲,時間是不多了,要緊的是趕快做事,為人民多做點事。

餘敏想起了在銅川的日子。節假日,你帶人下到煤礦上去,沒黑沒明地幹。“文化革命”差點被整死,你卻“記吃不記打”。人都說,在銅川幹出來的沒一個有好下場的。回答你的果然是貼滿了一條街的大字報。這不是鞭打快牛嗎?我勸你不要幹了。我害怕,家裏整天沒個安寧。你不吭氣,還是那麼個撞倒南牆不回頭的強脾氣。到了省上,叫張鐵民當經委主任。餘敏說,你以前是以省軍級對待的,怎麼不提呢?張鐵民說,有什麼可提的,檔案裏有。沒過幾天,又說讓回銅川。餘敏生氣了:“這回我不去了。你死到那兒我也不管。反正我不去。我害怕。”

趁張鐵民出差的機會,餘敏自己找到了省委組織部的同誌:

“省上就再沒人了,你光知道有個張鐵民?他在銅川常跑礦上,累得常犯肺氣腫病,你知道不?造反派整天圍住他,哪兒都去不了,你們省上還一天幾次打電話,要煤!要煤!他一邊抓煤,一邊挨‘唯生產力論’的批判。不是他不想幹,能幹嗎?”組織部的同誌笑笑,怎麼說好呢?

就這樣,張鐵民還是去蹲了幾個月的點。

“組織決定的!”張鐵民還是那句話,餘敏也照例沒話說了。

有什麼可說的呢?這對於有著四十多年黨齡的老黨員,從黃河、汾河邊走來,在地下黨工作中就假稱夫妻,爾後又弄假成真,風雨同舟,患難與共,從青年時代走到了人生晚年的這一對老人,不管道路多麼坎坷,“黨組織”在心目中依然是一個崇高而神聖的字眼啊!往往,夫妻間的分歧的最後裁決,總是以黨性原則為準繩的。餘敏依了。從艱難歲月中度過多半輩子生涯的老共產黨人,誰不想在桑榆遲暮的夕陽裏呈現出金黃的晚節呢?

西安,其形如舟。張鐵民在他年滿六旬的時候,捋捋開始斑白、禿頂的大背頭,挽起袖子,掌起了這座城市的大舵。

自古乃帝王之都的西安,是一隻古老而年輕的船。史冊中,它屢經顛簸沉浮,興衰變遷,震驚中外的事件是曆不勝數的。華夏民族的繁衍史,黃河流域的歌與哭,周、秦、漢、唐優秀文化的痕印,幾乎遍及於這終南山下、涇渭之濱的每一寸土地。而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葉的這座城市,是在一邊修補船體上的漏洞,一邊揚帆起航的。其步履,可謂艱難而沉重。

按古都的市民們慣於挑剔的習慣,作為西安市的市長,得有相當的本事和膽識,才能壓住陣腳。聽說銅川的市長要來西安當市長,人們似乎不以為然。

市政府大院裏的幹部也自然頗為關注,這新市長究竟是怎麼個市長?

第一次露麵,是在禮堂講話。這張鐵民還可以。講話實實在在,沒有大話套話。

在張鐵民看來,眼下要抓的,也就是說,精力的支配,時間的支配,必須是在城市建設和城市管理方麵。當然,也包括一部分規劃問題,還要兼顧其他方麵。

再切實一點,對於他的走馬上任,這個雄踞在腳下、座落於中國版圖腹地的古老城市,在呼喚著什麼呢?

衛生差,這是其一。蔬菜供應短缺,這是其二。公共交通緊張,為其三。

要坐穩這把顯赫的交椅,對以上三個棘手的問題,必須用人們看得見、摸得著的舉動做出響當當的回答。象站在這座城市的高處,麵對著的是二百六十萬雙期待的眼睛。

這位幾經沉浮的共產黨人,默默地自問自答:“作為一個市長,應該怎麼樣工作?抓哪些工作?”

“還是抓服務性工作吧!”一個剛毅油然的山西口音的語調一一“衣、食、住、行、用,吃、喝、拉、撒、睡。”

於是,張鐵民大聲疾呼道:

“作為市政府、市長來說,把群眾生活安排不好,秩序不好,沒有一個好的條件、環境,什麼也就無從說起。

“古人講‘安居樂業’,不安居,就不可能樂業!

“我隻有一個願望,在離休之前,把西安整治成一個文明、整潔的城市,使它成為四季常青,春、夏、秋三季鮮花盛開的城市。給全市人民創造一個良好的工作、學習、休息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