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些事該他管,哪些事不該他管?張鐵民覺得,隻要有信寫給他,就是信任他,他就有責任去管。
西安地域之內的事不用說,甚至連寶雞山區的事兒,也來信給他。
一位農村姑娘,不知怎麼也曉得西安有個為民辦事的鐵市長,也竟從寶雞山區的窮鄉僻壤寄信來告狀,說她的父母包辦婚姻,她不服,遭到了毒打和淩辱,沒辦法活下去,要鐵市長搭救她。
張鐵民親筆回信,要她堅持同舊的傳統勢力作鬥爭,並為她出主意,想辦法,讓她先向當地組織反映,取得支持。萬不得已,可帶上他寫給寶雞市委書記杜魯公的親筆信,去寶雞伸張正義。還是寶雞的事。一位婦女,被迫出走,從寶雞流浪到西安。在火車站又被壞人欺騙,病倒在街頭。
張鐵民接到呼救的來信,即刻寫信給有關方麵,要求全力拯救這位瀕臨絕境的婦女。
事後,寶雞市委對張鐵民市長十分感謝。
什麼是“父母官”?怎樣才算“人民的市長”?張鐵民頭上的這些“桂冠”,是他用自己日理萬機、嘔心瀝血的艱辛勞作,從群眾那裏贏得的。而他從沒想去表白它。
八
張市長為民辦事的稱譽,頓時蜚聲西安內外。群眾登門求見的,寫信來的,與日俱增。可歎的是我們的職能部門,工作效率太差,信訪辦也管不了很多,一些中層部門處於板結狀態,使得問題積累如山。
張鐵民從報上看到長春市設立專線電話的消息,思路大開,如獲至寶。便提議設立市長專線電話。
這一提議,得到了副市長們的支持。從一九八四年三月一日起,市長專線電話通向了西安的每一台電話機。這裏,象是這個城市的中心樞紐,綱一樣聯絡著經經緯緯的網狀神經。如同千千萬萬條小巷,通向了座落在北院門的西安市政府大院。電話消除了距離的障礙,使世界變小了,卻也使市政府的視野變闊大了。
開張頭一天,張鐵民一大早就跑到專線電話辦公室,叮嚀在這裏負責的王建鵬同誌,群眾反映的問題可以隨時送給他,並且說:“你們的工作,要有主動性,要有獨立工作的能力,不要事事給市長彙報。也就是說,你們有權處理問題。遇到緊急情況,直接到現場第一線,處理之後再行彙報。”
既然市長這樣說了,具體做工作的同誌就完全可以放手去幹了。
市裏發生了什麼事,最敏感的首先是這市長專線電話。關於集資辦學的事,市上沒方案,沒細則。一說可以搞,一些學校就給學生家長攤派。結果,拿錢蓋宿舍的有,發獎金的有,也有用作書報費的,還有買了各種不該買的東西的。這樣,增加了家長負擔,反映很普通,但製止不力。開學這一天,好些學生被拒之門外。
反映這方麵情況的電話,一時間從四麵八方打給市長專線電話。群眾說,這問題不馬上解決,就組織上街遊行了。
張鐵民聽到彙報,立即召開有關會議,一定要製止這種攤派風。層層下達市政府的意見,又布置市政府發言人在電視上出安民告示。
群眾一聽,心安了。但教育部門有些同誌想不通,強調學校基礎差,設備、校舍簡陋,教師工資偏低,要求提高教師生活水平。
象水裏的葫蘆,這裏壓下去,那邊又浮起來。張鐵民連續組織了四、五次會議,反複做工作。應該肯定,集資辦學的方向是對的,也應該承認,中小學教師的待遇偏低,但不能有亂攤派,草率從事,而引起社會不安。防汛時節,群眾紛紛打來電話,怕房子塌了。張鐵民一邊布置防汛措施,一邊留神有關西安的天氣預報。
天一下暴雨,他就坐不住,急著趕出去,在風裏雨裏查看排水情況。哪裏房子塌了,斜了,他隨時打電話找有關部門解決。吊橋街遭到水淹,他趕到了現場,心裏很難過,這一帶地處低窪,民房簡陋,排水不利,已經是第二次遭水災了。
張鐵民對主管這方麵工作的副市長何家成說:“要徹底改造!不然,明年又要遭水淹,我們可怎麼向這裏的群眾交待,怎麼向全市人民交待?”
關於自來水的問題,也使他一度頗費周旋。群眾反映的很多,他隻能一處一處去跑。廣濟街的群眾反映,擔水走很遠路。張鐵民獨自一人跑去查看,被居民圍住了。經過了解,他當場拍板,增鋪自來水管。
郊區一個村子,三十多年來一直吃渾水。他帶上一套人馬,赴現場勘查設計,商量民辦公助的做法,使這裏的群眾吃上了清水。
通過整體的安排,以及他身先士卒,親臨第一線督陣的促進,關於吃水問題的群眾來信來電很快減少了。
“要多處理一些問題,處理一件就少一件。”這時候,張鐵民由衷地感到了他的想法不斷得到了證實。
少說些漂亮話,多注意些極平凡的但是生動的、來自生活的、被生活檢驗過對群眾有益的事。一個當市長的,也同樣需要這樣做。
九
這座城市還在睡眼朦朧之中,一些要找張鐵民伸張正義的人們,便開始悄悄地向市長所居住的家屬院集聚。
晚上就有人敲門,或把信件從門底下塞進屋子。
習慣於早起的張鐵民,一出門遇上的,便是夾道迎接他的送信的人群。他一一接過,放進皮包裏,鑽進車中去上班。
有時候,司機馬師怕耽誤了市長上班,就給群眾做工作,想替市長先收了這些信。但人家信不過似的,非要把信直接交給張鐵民不可。有人送過信了,還要在車外瞅瞅,看市長看了他的信沒有,
天長日久,張鐵民有時為考慮其他事情,就假裝不理睬地將信放在座位上。也是的,有些寫信告狀人,滿以為自己的事情比什麼都重要,好象市長是專門處理信件似的。臨下車了,張鐵民又將信珍惜地拿起來,並一封封地看過,生怕誤了大事。
他曾和司機商量,錯開上班時間。不行。換換車牌子,也不管用。要找他的群眾,不知從什麼渠道,把他的行蹤打聽得萬無—失。
他每次下班上車,少了人護送就亂了套。來訪的,告狀的,有的抱腿,下跪,拍打車門,攔車,呼喚著“鐵市長”,喊冤不止。
中國的老百姓啊,在傳統的觀念裏,總是要象古戲上攔轎下跪的場麵一樣,向他們信得過的“包青天”喊冤。似乎,除此形式之外,便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寫信是可以的,但張鐵民每天收到的信件上百封,最多收到一千多件,他縱有三頭六臂,也是看不過來的。電話,是現代化通訊工具,曾經有一天也達到千餘次(件),恐怕需要電腦才能梳理得清。但他還有別的事要做,就是專門坐下來看信,每天最多也處理不了十數封。一些信件,是他結交的知識分子朋友,有講師、教授、工程師,寫信來提建議,出主意的。還有工、農、兵、學、商各方麵的人,從外地來西安的人,有什麼看法,問題,意見,都寫信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