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淒淒簟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
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高天。
下有淥水之波瀾。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1983年10月21日日本東京
這架波音747客機是下午兩點從台灣的台北起飛的,到達東京時天已經黑了。離開台北時,氣溫高達三十多度,他是穿著單衣的。沒料到東京的氣溫隻有六度,且下著毛毛細雨。他感到冷。所帶的衣服卻在箱子裏,還沒從托運處拎回來。因下雨的緣故,乘客們顯得很混亂。偏偏飛機的停機坪被別的飛機占領,約好的車子找不見他們。
他冷。又餓。
後上了車子,由機場去市內。車極多,因天雨,車速很慢。他旁邊一位女乘客感覺胃疼,對他說,我好不舒服啊!他說,你有胃病,應該帶點餅幹。她說,誰會想到哪?車子足足跑了兩個鍾頭。
先吃飯。走出那家中國人開的餐館,已經十點鍾了。東京是座不夜城,很熱鬧。他去商場買了照相器材,十一點回到所下榻的旅館。
他著急於到東京要辦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同中國駐日本大使館取得聯係。一進門放下東西,就跑出去打電話。電話號碼,在台北時已經打聽好的。怕同行人發現,他不敢在住的旅館打電話,跑出很遠,到別的旅館去打。
日本同台灣不一樣,台灣投一硬幣三分鍾,日本半分鍾不投就斷線。他不曉得。按號碼撥通後,他心跳手顫得很厲害。
——你是中國大使館嗎?
——是的。
——我有重要的事情。你是否用筆記一下?
——好的。
接電話的男中音語氣柔和,很客氣。這使他心裏一熱。
——你講吧!
——我是從台灣來的。
話音剛落,電話線被切斷了。他一證。他不知道日本電話同台灣電話不同,不知是硬幣之故。怎麼日本這麼進步還會發生電話故障?再撥,不通。怎麼撥也還是不通。
他就奇怪。
他跑出來,看人家怎麼打電話。噢,得不停地喂硬幣!他便用在飛機上換的一百元日幣兌了十枚硬幣。再打,撥通了。
又是剛才那位。問他為何斷了,他說了投硬幣的失誤,都樂了。
——你繼續講。
——我是從台灣來的。我想回祖國。你能幫我忙嗎?
——可以。你什麼時間來?
他講了,是隨一個觀光團來的,在日本玩十幾天。對方說,好的。並告訴他大使館的地址,東京什麼街,多少號。他查對了一下自己的那份秘密聯絡圖,沒錯。他道聲謝謝,掛斷了電話。
他興奮得不得了。似有千斤重擔禦掉了,向回走的路上,腳步多少輕鬆!他在生命的旅途上向前跨了一大步,與祖國對了話,掛上勾了,這還有錯?
回到旅館,他洗個澡,躺在床上,點燃一支香煙。我的老天爺,三十多年了,不回想不行啊!身世,家境,思念,向往,都天翻地覆而至。
東京的雨,下得如泣如訴。
1983年9月底台灣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