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與卿偕亡(1 / 3)

普奇先行下場,掣出鋒利的馬刀,施展出平生得意的刀法,使完之後,李星橋點頭道:

“雄奇威猛,果然是高手格局。”

第二個由天竺高手老四馬加上場,隻見他的刀遠攻近拒,變化無方,配合他奇怪步法,使人難以推測他的刀招來路。

李星橋讚道:“通靈幻變,自成格局,難得!難得!”

第三個由老五阮興出手,他的刀法多是短手刺擊,靈活而凶猛。

李星橋連連點頭,道:“交趾之國,氣候炎熱,與我國南方之人相似,性情喜鬥,因體格較為矮小,所以多擅近身肉搏的招數。”

第四個出場的是老三完顏楚,他的刀路又與前三人大不相同,大半是飛身側擊,氣勢懍悍之極。

李星橋道:“這一路刀法揉合馬、步兩種功夫之所長,飛騰刺搏,懍悍懾人。”

最後輪到老二閔淳,他的刀特別長和扁狹,微微彎曲。多半是用雙手握柄發招,時而舉刀過頂,時而橫胸欲發,眼神炯炯,長刀雖然不曾劈出,可是一望而知他人刀合一,隨便哪一個架式,都無懈可擊。

李星橋讚道:“東瀛刀法本是中土嫡傳,不過其時武藝多限於戰陣上的勢式,經過東瀛曆代高手改進,至今自立宗派,別創門徑。現在一見之下,果然是極佳妙的刀法。”

他評讚的話都不多,可是語無虛發,宇外五雄無不心服口服,當下一齊跪下求他指教。

李星橋命他們起身,才道:“以諸位刀法而論,隻要勤修內功,自當精進。這卻不是一朝一夕急得來的,現在劫禍迫臨眉睫,咱們若是不能出奇製勝,有何用處?所以老夫打算窮數日之力,使你們五兄弟聯手出戰之時,攻守威力都增加幾倍。”

他仰首向天,沉吟忖想,大約過了兩炷香之久,便道:“目下已經想出一點眉目,但還得仔細想一想才行。”

宇外五雄不敢驚擾他,悄悄回到廳中,隻見博勒抱頭睡在地上,不禁大為驚訝。

阮興上前叫道:“博勒前輩……博勒前輩。”

雲秋心忽然走出來,阻止他進一步叫喚,輕輕道:“我義父正在大傷腦筋,恐怕是碰上什麼難題,諸位最好讓他靜靜地想。”

那李星橋想到下午,才把宇外五雄叫出去,愉快地道:“大體上,已經想通了,還有些手法到臨時自然就找得出來,現在諸位請聽著。”

普奇等五人不由得精神大振,懾心靜聽。李星橋道:“本來聯手合擊之術,是以繁密中節為主,攻守互助,首尾相應。而你們五位都是時下高手,在別人不容易練成的聯手招數,你們卻可以在短短時間之內練熟。不過,其中有一個困難不易解決。”

宇外五雄都暗暗尋思其中有什麼困難,李星橋讓他們想了一陣,才道:“這個困難就是此次對付敵人不但是武林一流高手,而且為數不僅是一兩個人。因此,你們五人若是隻能聯手對付一兩個敵人的話,便不免顧此失彼,於眼下局勢全無幫助。”

閔淳道:“是啊!晚輩等五人既是不能分開,除了有顧此失彼之弊,還有一個害處,便是人數太多,行動不便,隻恐連邀截強敵以求一戰也不可得。”

其餘的人無不稱是,李星橋道:“因此費去老夫不少時間,終於找尋出解決的途徑。”

宇外五雄不禁都露出欽佩的神情,心想這等難題也有法子解決,真不愧是當代宗師。

李星橋道:“老夫其後想到你們五位的武功路數都不相同,各具專長。因此,隻要老夫多費點心機,每兩個人都練成幾招淩厲手法,足可以抵擋任何高手於一時。這樣,你們之中隻要有兩個人在一起,就可以邀截住任何高手。”

閔淳緩緩道:“錯非老前輩胸中所學博大精深,決計想不到利用我們每個人不同路數的特長,聯合成威力倍增的武功手法。可是依老前輩話中所示,我們雖然任何兩人在一起就能邀擊強敵一時,但終究不能持久。因而以之進攻則可,防守強敵侵襲,便大為不利了。”

李星橋道:“妙就妙在這裏,你們之間每兩個人聯手之時,固然威力大增,而局勢危險之際,隻須增加一人,威力又增長許多。這是因為你們五人彼此之間都有聯手招數,以你們的底子,自然能夠觸類旁通,暗合契機。這一來你們五人最好是分為兩隊一一剩下一個兩邊接應,便可萬全了。”

普奇等人恍然大悟,當下由李星橋指定普奇做開始的第一人,也就是說以普奇為主,先後與閔淳、完顏楚、馬加、阮興等四人合練幾招奇怪刀法,都是各以本身刀法之長,互相配合創出新招,

普奇跟四人練過之後,便輪到閔淳為主,跟完顏楚、馬加、阮興三人合練。接著以完顏楚為主,跟未曾合練過的馬加、阮興兩人合練。最後,由馬加與阮興二人合練數招。

這樣他們五兄弟不論挑出哪兩個,都有幾招奇異刀法,足可跟天下一流高手抗衡一時。

天色已黑,他們也隻是剛剛記住了刀法變化,離成功精練之境尚遠。此時梁藥王帶了一個健仆和一名僮子采藥歸來。

大廳中點燈燃燭,甚是明亮,眾人都齊聚其中。宇外五雄暗察博勒動靜,但見他神態自然,好像已忘記了剛才之事,又生似已經解決了難題一般。但他不提此事,普奇等也不好詢問。

梁康跟大眾寒喧過之後,便開始診探雲秋心的六脈與及其他種種情形。

當他診視雲秋心之時,大廳中氣氛頓時變得十分緊張,寂靜無聲。但誰也無法從梁藥王清臒的麵上窺測出有關雲秋心的情形。

梁康詢問她許多日常身體上的感覺,其中許多問題都是別人想也想不到的。足足問到三更時分,這才停止,吩咐雲秋心且去休息,並且安慰她道:“不要緊,雖然很麻煩棘手,但還可以挽救。”

雲秋心心情一寬,便回房安寢。她離開之後,李星橋問道:“那底情況如何?”

這句話正是在座所有的人都想知道的疑問,博勒更是聳起耳朵去聽。他心中甚感矛盾,既希望義女得救,而又禁不住想到,假使梁康說沒得救的話,他便等如擊敗了曠世無雙的敵手。

藥王梁康沉吟一下,說道:“不瞞諸位說,山人可沒有把握解救她一命。”

裴淳不禁駭然失色,但覺全身氣力消失,癱在椅上。

博勒也倒抽一口冷氣,心中升起劇烈的痛苦。

大廳中隻有沉重的呼吸聲,過了一會,梁康道:“雖是如此,山人仍然勉力而為,說不定奇跡出現,能使她多活三五年。”

博勒歎氣道:“梁兄若是能使她多活數年,這等手段已是蓋世無雙。不然的話,秋心最多隻能再熬一兩日而已。”

李星橋頷首道:“我雖不懂醫藥之道,但仍然瞧得出她精枯氣竭之象,恐怕隨時隨地都會死亡。”

梁康道:“正是如此。”他向博勒望一眼,又道:“這真是山人有生以來麵臨的最大的挑戰,博勒兄勿怪山人直說,這一場挑戰實在太殘酷可怕,山人明知不能失敗,卻又怕無能為力。”

博勒長歎一聲,道:“梁兄責怪的是,倘使不是拖延了這幾個月,梁兄以一身所學定可以把她治好。”

梁康深思了一陣,說道:“不錯,若不是拖延至今,山人便還有幾分把握。”

他轉向李星析說道:“我需要一個靜室,在最初的七日之內,不論是我或雲秋心都不能受到驚擾。從壞的方麵說,我可能一動手就使她立刻死亡。從好的方麵說,我將逐步把她全身毒質驅除,恢複正常。但最少有三天工夫是人力無法控製的。這三日之中,是她體質變化影響到情緒的激變時期,對她來說,仿佛是在輪回之中。瞬息百年,經曆著種種奇怪可怖以及狂歡大喜之事,這一關誰也無能為力,隻能保持絕對的安靜,因為一點點聲音,在她便會構成一場奇異的幻境,極可能因此殞亡。”

這末後的一段話,正中眾人要害,大眾都相顧失色。須知倘若強敵來犯之時,眼下已不知能不能抵擋,何況又絕對不能驚擾及雲秋心?

李星橋突然雄壯地長笑一聲,道:“咱們都不是碌碌凡庸之輩,艱難險阻越多,就越見咱們的本事。”

普奇也激發了胸中豪氣,奮然道:“老前輩說得是,咱們若是畏難怕事,焉能稱雄當世?”當即率了閔淳等四人,告辭出廳,加緊修習聯手合擊之術。

一宿無話,翌晨,梁藥王在布置好的靜室中,查看一切。接著又檢查鄰房中的數十個火爐,以及各式各樣的煮藥器皿,還有四周木架上的各種藥物。以前曾經充當助手的村姑蘇秀蓮,已經邀來幫忙,關於調製藥物之事,便共有三人聽任梁康驅遣。

裴淳和雲秋心在另一間房內說話,他已得到梁康指示,曉得最要緊的是設法使她增強活下去的信心,鼓起勇氣闖渡危關。

他們促膝喁喁低談,不知內情之人,還以為他們是一對親愛的情侶,殊不知雲秋心正麵臨死神的威脅,誰也無法預測得到下一刻的變化。

裴淳用盡他想得到的話鼓勵雲秋心,雲秋心表現得十分高興,最後才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很快樂?”

裴淳茫然搖頭。她道:“這是我心中對你充滿了感激。而且,若不是到了今日的境地,你不會如此地接近我。”

她含情脈脈地握住裴淳的手,又道:“我可不能騙你,我心中現下還拿不定主意要死還是要活。”

裴淳驚得跳起身,道:“為什麼?”

雲秋心道:“初時我聽到梁藥王肯出手醫治我,使我得以長此留在中原,我快活之極。

但經過這幾日細想,我便想到是不是死了更好些?”

裴淳道:“你不該這麼想。”

雲秋心道:“為什麼不?我活在世上唯一的理由,就是能夠與你常常在一起。但到了我年老之時,容顏凋謝,醜陋難看,別說是你,連我自己也嫌棄自己呢!”

她的麵上現出一種奇異的美麗,極是哀豔動人。裴淳忽然發覺她唯有在這種不幸之中,才發散出令人悸顫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