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橋笑一笑,說道:“此劍在外邦,果然可以縱橫無敵,但在中原,威力不免大為遜色。因為中土武林名家派大凡能夠立足不衰的,無一不是內外兼修,因此名家派的高手都須得內功深厚,心誌堅毅過人才行,是以雖是碰上這口異劍,最多不過減弱功力而已,決不致於延頸就戳,同時由於每個人的成就和磨煉不同,因而所受的影響也不一樣。”
薛飛光道:“這就是了,不然我們隻須找到那口鬼見愁,便不怕辛姐姐和樸日升啦!”
淳於靖問道:“姑娘敢是已查明這鬼見愁下落?還有我記得此劍原本落在辛姑娘手中,何以被你取來?”
薛飛光笑一笑,道:“這是一個大大的秘密,我們都得感謝南奸商公直,此劍是商公直還在辛姐姐手下效力之時,暗使奸計,指使一個武林好手,盜走此劍,然後由他埋藏起來,又殺死了盜劍之人。”
話猶未畢,裴淳不禁茫然道:“商大哥為何要這樣做?”
薛飛光道:“他算計此劍乃是武林重寶,因此不惜使用許多手段,把此劍據為己有,以便萬一碰上危難,便可用此寶換回性命。”
眾人恍然而悟。淳於靖搖頭道:“此人不愧外號南奸,真是奸詐無比,老謀深算之極,連辛姑娘也被他愚弄於不知不覺之中。”
薛飛光道:“我得到樊師父的通知,有一天便到大路上等候,果然碰見商公直,問他是不是正在找我。商公直此時不得不深信樊老師真有先知之能,大為震恐。因為樊老師與他有仇,而他的行動完全瞞不過樊老師,遲早會落在樊老師手中,這正是他一路訪尋我的緣故,因為他想托我化解這一段冤仇。”
她自開始到現在為止,所說的話,都十分出奇,隻聽得眾人如癡如醉。
裴淳問道:“樊前輩可肯化解此仇?”
薛飛光道:“樊老師那一日通知我說,商公直本來死期已屆,但他突然改邪歸正,決定用他的智謀對付元廷,因而重現生機。樊老師說他不能逆天行事,所以隻好打消了殺他之心。
但卻要他獻出一宗寶物贖命。商公直當時獻出的贖命之寶,正是此劍。後來樊老師見了,識得劍上刻著的古文,便想出主意……”
她的大眼睛落在普奇麵上,歉然一笑,又道:“商公直對付元廷的話,定必使普奇兄不安。可是普奇兄乃是當今英傑之士,胸襟豁達,當知此是各為其主之事,還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普奇點點頭,道:“自當如此。”
薛飛光又道:“我蒙樊老師指點之後,好不容易趕上劄特大師,瞧過他取走的‘聚星吸鐵’上的古文,更加上剛才毒蛇信上的古文,已經大致明白了,但還須得到那口鬼見愁,方可高枕無憂。”
李星橋道:“怎生高枕無憂法?”
薛飛光道:“李伯伯如不怪罪,我便暫時不泄漏天機。”
李星橋笑道:“如此也很有趣,好吧!你幾時動身去找那口鬼見愁?”
薛飛光道:“現在就去,隻須裴淳師兄和我一道去就行啦!如若一切順利,明日中午以前可以回來。”
裴淳喜道:“幸好對方約定的時間在後日早晨,我們抽空走一趟正好。”
閔淳道:“但對方若知你們二人離開,勢必要大為犯疑,說不定提前舉事。”
薛飛光道:“這一點不可不防,但眼下卻真的無法可想。”
淳於靖奮然道:“不要緊,你們盡管走……”
他望了李星橋一眼,又道:“隻要老前輩肯委屈一下,諒敵人不敢不守後日之約。”
李星橋訝道:“你要我如何委屈法?”
淳於靖道:“您老據說目下已恢複了幾成,因此,若在迫不得已之時,隻好委屈您老暫時用晚輩的內力,以您老的威名駭退敵人。”
李星橋大笑道:“如此甚好,諒他們也不敢不服。”
一切計議妥當,不久,薛飛光和裴淳己悄然出鎮,向東北方急行疾奔。
這時已是午後申時,雙方都因激鬥了好幾個時辰,大感疲乏,所以都在休息。薛、裴二人出鎮之時,竟沒碰見敵人蹤跡。
不久,他們處身在荒涼的山道中,這條路裴淳不但走過,還碰見了劄特大師和金元山等人,最後在一個山洞中遇見胡二麻子,因此他印象甚深。
奔馳了大半個時辰,轉過一座山峰,薛飛光停步問道:“你以前可是在此處一個山洞內遇見胡二麻子?”
裴淳四下一望,道:“不錯,就在山峰上麵。”
她當先覓路登峰,裴淳略有所悟,忖道:“莫非那口鬼見愁就在那山洞之內?”
他們上得峰頂平地,奔到洞口,隻見原先被胡二麻子發動機關封住洞口的石頭,已被人撬開,露出一個可容一人鑽入的穴口。
薛飛光首先進去,裴淳自然也跟了入洞,四下一望,但見那個通人地底的進口,已經關閉住。
裴淳道:“你知道那劍定是在此麼?我曾經小心查看過。”
薛飛光說道:“我從那三劍上的古文得知兩件事,一是這鬼見愁的下落,二是第五口已經佚名失蹤的五異劍,可是定須連鬼見愁找到,看過劍上的古文之後,才能水落石出,完全明白。”
裴淳道:“好吧,咱們快點找到那劍。”
薛飛光道:“據我所知,這口鬼見愁藏放在此地,與第五口大有關連,內含深意。但須得找到這口鬼見愁之後,才知道深意何在。”
裴淳道:“那麼咱們動手吧,那第五口劍到底叫什麼名字?”
薛飛光道:“叫做無形劍,此名天下無有知者,我因曾經去請教過窮家三皓,他們也隻知四劍之名,獨獨這第五口叫什麼名字,全然不知,但他們卻曉得威力最強的是第五劍,其餘四劍都差不多,而我直到看過毒蛇信上的古文後,全盤拚合起來,才知道無形劍之名,並且還得到大部分練劍口訣,可是說來說去,還須把鬼見愁弄到手中才算功德圓滿。”
裴淳四下張望,薛飛光又道:“那鬼見愁藏放在酷寒地穴之內,你曾經進入過,應是老馬識途。”
他吃了一驚,道:“若是在地穴之內,你就別進去,讓我獨自入內找出來便是。”
薛飛光麵上笑容突然消失,說道:“我聽你說過地穴內的光景,曉得很危險,你怕我遭遇凶危,所以不讓我跟去,對不對?”
裴淳道:“在你麵前,我好像玻璃人一般,心中想什麼都瞞不過你。”
薛飛光輕歎一聲,道:“但你想一想,我若不跟你進去,豈能放心得下?我們自從在不歸府分手之後,我幾乎沒有一夜睡得安穩,今日不管怎麼說,我都是跟定你的了。”
她說得如此情深義重,裴淳覺得堅持不讓她跟隨,實在是太不近人情。當下從懷中取出太陽玉符,道:“你拿著這個,就可以抵禦酷寒,我有一套內功心法,不須用到此寶。”
他們若不是機緣湊巧,焉能兩人一道入內?說來說去還是裴淳福厚命大,上一次因有太陽玉符在身,才不致凍死,而若不是那一次入探地穴,就學不到那套可禦奇寒的內功心法,因而其後早就被金元山的毒火烤死。
他過去推動機括,牆上露出一個洞穴。薛飛光道:“你一手拿著這顆夜光珠,一手拿著七寶誅心劍。我則一手拿著天幻劍,一手拿著太陽玉符。讓我在前麵走,你可以替我彌補背後的空隙。”
如此安排,當真是穩當之極,那夜光珠乃是魔蚤子卓凱的寶物,薛飛光早就暗暗借了來備用。
他們在白蒙蒙的珠光照耀之下,鑽了進去。開頭的一段雖然很不好走,許多幔幔岩石棱角橫生,偶有不慎,碰上了不死也得重傷。
幸而這條秘道直向地心傾延,坡度甚大,因此他們小心地往下溜,總算順利地下降了十多丈。
此時,寒氣漸重,尋常之人已很難忍受,但他們還不覺得怎樣。又走了十多丈,便感到好像掉在萬丈冰窖之內,酷寒難當。
裴淳早已運起禦寒內功,薛飛光手中有太陽玉符,因此這等酷寒還攔阻他們不住。
珠光到處,眼前陡然開闊,卻是一間寬大高敞的石室,地麵上散布得有七具屍體,其一是個女子,都是臥跌地上而死,隻有一具仰麵向天,乃是昔日裴淳找尋寶劍之時,把屍體翻轉的。
裴淳見了這一具屍體,陡然間記起一事,便向薛飛光道:“那日我找到那支斷劍之時,又曾在屍身之下找到一具黑木佛像,高達尺半,我把佛像係在腰間,後來不知幾時失掉。”
薛飛光道:“那麼我們順便找找看,這具佛像不管是本來就藏放此處也好,是這些前朝高手帶來的也好,總有很重大的道理。”
這回他們在珠光照射之下,四方八麵都看得十分清楚,瞧了一陣,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薛飛光道:“我倒是有一件事想不透,那便是這些高手們為何都俯仆地上?”
裴淳道:“他們都被那些可怕的黑色怪蛇,勒斷雙足,自然俯臥地上。”
薛飛光搖搖頭,道:“他們倒地之後為什麼不翻身?任何人在劇疼攻心之際,自然會翻滾掙紮,哪會恰巧都俯仆著死去?”
裴淳道:“你這麼一說,果然大有疑問……”
話猶未畢,突然間,一聲慘叫傳來,尖銳刺耳,薛飛光駭得跳起來幾尺。
裴淳一把抓住她,道:“別怕,想必就是那一頭怪鳥,我初時也聽到這等慘叫之聲。”
他們更為小心防範,忽聽左方三丈遠處,傳來一陣猙獰怪笑,兩人都轉眼望去。然而此時在右方卻有一團灰影自空中斜斜衝落,來勢神速無比。
這團灰影像一支利箭般向薛飛光腦後襲去,一旦射入珠光範圍之內,便見到那是一頭灰鳥,此時尖喙直伸,雙翼緊束,兩腳向後,變成一根棍子一般。
此鳥尖喙長達一尺,其紅如火,所以特別顯眼。它倒射的速度奇快,這刻縱是有人瞧見,發聲警告,而以薛飛光的身手,也萬萬躲不開。何況薛飛光此時仍未發覺,裴淳雖是聽到破空之聲,但這聲音還在數丈之外,那正是這頭長喙怪鳥開始衝射之處,可見得此鳥的速度比聲音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