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由西向東開始割胡麻了。馮玉英跟在父親的背後,馮玉霞跟在母親的背後,父母蹲在前麵,揮舞著手中的鐮刀不停地割著胡麻,隻聽得胡麻沙沙作響,姐妹倆在後麵負責將那些割下來的胡麻打包成捆。相對於今天,這樣的幹活很慢,因為現在的農村都引進了收割機,不需要用鐮刀再去割莊稼了,但是對於當時來說,家家戶戶都是這樣收割莊稼的,自然要慢些。割了將近兩個小時,大家都停下了手稍作休息。馮老七說:“玉英,去把地頭的水壺拿來,都喝點水。
”“哦!”玉英說完,起身便走。妹妹玉霞站起身來一邊跑一邊說:“二姐,我也和你一起去!”馮老七看著兩個女兒漸漸朝地頭走去,她笑著對妻子說:“苗子,你看咱們玉霞年齡不大,卻也挺能幹,也不誤手,你割下來的胡麻也都給捆了起來,這孩子將來一準兒錯不了!”妻子點著頭說:“嗯!姐妹幾個裏玉霞算是個伶俐的,可就是咱家沒什麼本事,還要讓孩子下地和我們一同受苦,希望孩子以後可以考個好大學,不要再當鄉下人了,不要像我們一樣再吃苦了。
”馮老七點了一支煙,嗬嗬地笑了笑,他說:“嗨!你們這女人吧就是頭發長見識短,吃苦怎麼了,你沒聽過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那再說了嬌生慣養的孩子有幾個出息的,哪個功成名就的人不是從苦裏走出來的,至於能不能考上大學,那就看她自個兒的命運了。”呂板苗沒有再說什麼,她像是聽懂了馮老七說的話,緘默地點了點頭。很快就晌午了,清早的那份涼意消失了,秋後的太陽在這個時候暖洋洋的,一家人都來到地頭,喝著水吃著帶來的幹糧,那幹糧就是烙好的雞蛋餅,一張一張的都很大。
馮老七說:“你們瞧瞧,咱一家上午沒少割,照這個速度,三天就可以割完這塊地了!”馮玉霞開心地說:“爸,我幹活是不是也很快呀?”馮老七笑著說:“是呀,玉霞幹活最快了!”二姐玉英這時候插話說:“不是,我幹的要比妹妹快些,不信你問問咱媽!”母親喝著水,她說:“你們姐妹倆都快,都很快!”吃過了飯,馮老七說:“我們都在這地頭歇息一下,一會兒我們再幹活。”地頭的土很軟,夫妻倆就半躺在土地上。天很籃,寧靜的像一塊巨大的寶石,有鳥在半空中飛來飛去。
玉英也坐在那土地上,背靠著母親的身體,隻有玉霞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在一旁的草叢中跑來跑去地抓螞蚱。她跑著跑著,目光就落到了一個土洞上,就是上午卸進馬蹄的那個洞,她不由自主地向那個洞走了過去。她俯下身去,爬在那個洞的旁邊向裏麵凝視著,裏麵黑乎乎地,除了土似乎什麼都看不到,但玉霞總覺得那洞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跳躍,很開心的樣子。看著看著,她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身體輕飄飄地。過了一會兒,大家又要繼續割胡麻了,可就是沒看到玉霞在哪兒,呂板苗說:“這孩子哪去了?”馮老七說:“剛剛不是還在那邊抓螞蚱嘛!”說著,他就往那片草叢看了過去。
隱隱約約他看到了玉霞穿著的紅色衣服,然後他說:“那不是,她在那裏,走我們過去叫她!”一邊走著,馮老七對妻子說:“苗子,玉霞好像是睡著了!”妻子就對著躺在草叢的玉霞喊:“玉霞!玉霞!”玉霞好像真是睡著了,母親喊了兩聲她都沒反應,她的母親有些著急,走著走著就跑了起來,她跑到玉霞的身邊把她扶了起來,搖了搖玉霞的身體,緊張地叫道:“玉霞!玉霞!”玉霞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低聲說:“媽,我好困呀,我想睡會兒覺!”母親這才放下心來,然後說:“好吧,好吧,看來你是累了,可是不要在這兒睡了,到咱們馬車上去睡吧!”馮老七這時候也走了過來,然後看著玉霞問:“孩子,你睡著了?”“嗯!爸,我累了,我想再睡會兒覺!”“那行,那去馬車上睡吧!”接著母親拉著玉霞的手就往馬車跟前走,二姐玉英對著玉霞笑嗬嗬地說:“妹妹,你的活我可都給你幹了,等你一會兒睡醒了也幫姐幹點啊!”玉霞耷拉著眼皮子,有氣無力地說:“行,等我睡一會兒,就幫你幹活!”母親安頓好了玉霞,還給她的身上蓋上了一張綿墊子,怕她著了涼,然後就去地裏幹活去了。
玉霞躺在了馬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她一會兒覺得自己好重好重,在不停地往下沉,一會兒又感覺自己好輕好輕,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的羽毛一樣,朦朦朧朧中她好像看到一個什麼東西,在自己黑暗的眼皮下輕輕地跳躍,一會兒近了,一會兒又遠了……好像他長著紅色的胡子……好像他長著綠色的頭發……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