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弘揚向陽湖文化貴在堅持”(1 / 1)

——訪著名青銅器專家杜迺鬆

我醉心於向陽湖文化研究,轉眼5年有餘矣。這期間,不斷聽到和看到有關杜迺鬆先生的好消息:1997年香港回歸時,他受全國青聯和中央電視台、北京電視台的邀請接受采訪,談論了香港200萬熱情的杜迺鬆青年向祖國捐贈“盛和寶鼎”的偉大意義;1998年,鑒於他長期以來對國家文博事業的卓著貢獻,國務院參事室聘任他為中央文史館館員,朱鎔基總理親自頒發了聘書……2000年的初夏,他又被請上了央視“東方之子”!

杜迺鬆現任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委員,是目前我國“青銅器鑒定第一人”。他生於1937年,25歲時在北京大學曆史係考古專業畢業後,一直供職於故宮博物院。“文革”中期,在特定的曆史條件下,他下放幹校來到鹹寧。我對他的專訪,話題便是從向陽湖談起的:當年,杜迺鬆的妻子金蘭原本在天津教書,因為上麵有政策,凡下幹校的人,夫婦有一方在外地的,可以隨行,她便把兩歲的女兒寄放在母親家,毅然隨杜迺鬆加入了“南下”的大軍。可到了向陽湖,心裏沒有底,不知什麼時候能回北京,漸漸準備長期安家落戶。在幹校,故宮編為二大隊八連和九連,是一支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鬥的隊伍,經常受到校部表揚。杜迺鬆身為班長,拉河泥,割稻子,看水泵,什麼活都幹過。後來勞動相對少些,他才開始寫寫宣傳稿之類,“練練筆頭”。金蘭呢,被分配在“文化部五七中學”教書,基本上脫離連隊,較少參加體力勞動,可她是班主任,對學生相當負責,每年都被評為“五好戰士”……

作者與杜迺鬆夫婦憶舊時的杜先生眉頭微蹙,卻目光炯炯。我見他才過花甲,已滿頭白發,便有意識地打聽起比他更老的專家,杜先生脫口便列舉了幾位:“著名金石學家唐蘭是我和金蘭的證婚人。他在幹校呆了3年,吃了不少苦。他的家屬不在身邊,不知幹校的形勢,給他寄來罐頭改善生活,他不但沒有享受到,反被軍宣隊借題發揮辦了臨時展覽,據說是以此引導大家堅定走‘五七’道路的信心。還有馮牧的弟弟、陶瓷專家馮先銘,他帶了兩個女兒下幹校,有次連隊好不容易發了個鴨蛋,他舍不得吃,留給孩子,結果放壞了,隻好扔掉;再如文物專家紀中銳、朱家溍都愛唱京戲,甚至超過了專業演唱水平,連紅旗越劇團和勇進評劇團的人都敬佩不已,在幹校偶爾組織演出,隻要這兩位一出場,全場喝彩。我們有時也參加聯歡,自己出節目,演唱《沙家浜》裏的‘十八棵青鬆’,也暗自下決心,要學那高潔的鬆柏,在逆境中一定要挺立住,堅持到底就是勝利!”

杜迺鬆題詞我聽了很感興趣,馬上請杜先生將故宮人在鹹寧的故事寫成文章,聊以備忘。他爽快地答應下來,接著又講述道,在向陽湖勞動時,有人總愛問:“累不累?”回答一般都是:“不累,活著幹,死了算。”表麵上滿不在乎。有時大田作業,身體吃不消時,便組織學習毛主席語錄:“我讚成這樣的口號,叫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現在覺得好笑,可當時如果沒有這股子氣,還真不靈。雖然下幹校總的指導思想是錯誤的,但現在看來,他們這代人經過向陽湖這段歲月,也鍛煉了身體和意誌,有的甚至影響了人生態度。因此,回京後的幾年,大家都還記得5月7日,它畢竟是一個曆史階段的產物,現在才漸漸淡化了。

杜先生感情真摯,語言樸實,頗合我的口味。於是,我又不失時機地向他請教,如何將開發幹校文化的工作引向深入。他認真回答說:“我看了不少你寄來的文章,認為這項工作很有意義。挖掘向陽湖文化,套用一句通俗的話,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尤其是對今天鹹寧的發展會有很大幫助。當然,這裏麵還有個經濟基礎問題,實際運作起來不容易,得有一個長期的過程,急了也不行。但現在開始並不晚,時間比較合適。如果早十年,不可能;再晚十年的話,恐怕不少老人沒了。你現在一家一家地訪問,夠辛苦的,但勞苦功高。建議今後要以此為基礎,從務虛到務實,一步一個腳印地幹。為了早出成效,當地黨政領導應該加大重視的力度,投入一定的人力、財力、物力,一抓到底。總之,弘揚向陽湖文化貴在堅持。”

此話正中下懷,我記在紙上,寫在心裏。由於從晚上10點開始采訪,此時已過零點,我趕緊起身告辭。杜先生熱情贈我兩本精裝專著:《中國青銅器發展史》和《青銅器鑒定》,我接過厚重的禮物,忽然產生一種聯想:這位半生緣結青銅,盡覽人間瑰寶的專家,生命中可能已經注入了青銅器,我既然有誌於寫一部鹹寧幹校史,也應努力達到和向陽湖水乳交融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