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京都訪老散記李城外(1 / 3)

周巍峙

86歲高齡的周老仍擔任全國文聯主席,工作十分忙碌。我記不得這是第幾次上周家了,反正每次進京總要和他聯係。隻要得空,周老就會約好時間接受采訪和拜望。此次上門,主要是因為他於2000年6月欣然應邀擔任鹹寧市向陽湖文化研究會顧問,我忝為該會會長,得當麵答謝並再次請教。

作者采訪周巍峙我依然記得1995年仲夏的一天,第一次來到文化部203宿舍采訪周老時的情景。他和我長談了兩個多小時,講述了許多幹校往事,重點談到敬愛的周總理對下放鹹寧幹校文化人的關懷。最後,老人飽含深情地題詞:“身在向陽湖,心係周總理”,並為我惠賜墨寶:“求實、認真”,以為勉勵。時隔不久,我寫了長篇訪問記在京漢報刊發表,後被《新華文摘》(1997年第6期)全文轉載。最讓我感動的是,文章發表前,周老親筆做了不少修改,使專訪大為增色。畢竟周老是文藝界的領導,以後幾次見麵,他總是再三強調,開發向陽湖文化要正確把握宣傳基調——可不是嗎?今天我在客廳剛坐下不一會兒,他又談及這一話題:“‘文革’史是一部沒有人性的曆史,在很不正常的情況下,將幾千文化人弄到鹹寧去,給國家造成的損失太大了!極左的東西,不是辯證法,不是馬列主義。那時搞教條主義,強行推廣中辦‘糧油肉蛋四自給’的經驗,害人!”

周巍峙在題字我插話道:“我們挖掘幹校文化,就是為了吸取‘文革’教訓,防止曆史悲劇重演。幸虧這幾年已搶救性地采訪了一兩百人,不然來不及了!”周老聽罷笑道:“你們繼續趕緊搶吧!但要注意,千萬不能歌頌幹校……”

聊了一陣,周老始終麵帶微笑。我彙報自己又在編輯有關向陽湖文化的書籍,其中有一本《話說向陽湖》,想請他撥冗題寫書名。不料周老馬上表示,“話說”二字不合適,給人的印象太輕鬆(如“話說長江”就帶有讚美的口氣),不符合當時的曆史背景,題寫另一本《向陽湖紀事》可能更合適些。我出於禮貌,對這種說法表示認可,然後隨周老走進書房,為他拍攝了正在題字的照片。

周老的書法剛勁有力,不愧大家風範。辭行前,我得知他現在還兼任全國藝術規劃領導小組組長和文化部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主任,最近剛把《文化部17年大事記》審閱完畢,主持編輯的十部民族文藝集成誌書也即將竣工。此外,周老自己的一本紀念文集正在付印中(其中還收入了書法家佟韋先生的回憶《向陽湖裏向陽人》和我采寫周老的文章《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仰視慈祥的周老,我不由得從內心發出感歎:“真是一匹伏櫪的老驥!”

文潔若

蕭乾先生於1999年2月11日在京去世後,我曾給他的夫人文潔若發過一封唁電,遙寄鄂南人的哀思。蕭老身為全國政協常委、中央文史研究館館長,生前幾次接受我的采訪,並不時有書信勉勵。由於他全家都到過鹹寧幹校,這以後我一直和文先生保持著聯係。她曾寫過幾篇散文,如《老社長馮雪峰二三事》(《人物》1996年第4期)、《關於錢鍾書先生二三事》(《北京日報》1999年4月24日)等,都順便提及了我(其實,本來是可提可不提的),究其原因,大約是下放過向陽湖,她和鹹寧人的感情到底不一樣!更出乎我意料的是,2001年的一個秋日,我前去看望文老,剛在客廳坐下,但見牆上掛滿了蕭老和她的照片,其中一副大相框赫然映入眼簾,那是我幾年前拍攝的她和蕭老的合影《老伴圖》,它居然占據著最顯眼的位置!

文先生依然十分熱情,客套幾句後,馬上告訴我,最近有人在籌備成立蕭乾研究會,如果我有興趣的話,可以入會。我正從事向陽湖文化研究,而蕭老是文化人中的大家,自是應關注的重點對象,我正求之不得哩!於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然後打趣道:“文先生,加入這麼高層次的學會,我應該拿什麼做見麵禮呀?”75歲高齡的老人思維十分敏捷,立即進書房找出一本書遞給我,說:“這是百花文藝出版社新出的蕭乾蕭桐的書信集《父子角》,給你布置個任務,寫個書評吧!”

文潔若爽朗熱情“遵命!”我接過她題簽的贈書,同時仿佛也掂出了分量。文先生則順便說起了“父子角”的來曆——他們全家是1969年9月底到達向陽湖的,10月18日,軍宣隊就宣布深挖“五一六”了。由於蕭乾早就戴過“右派”帽子,相對倒沒什麼事。兩年後,林彪摔死,蕭乾憑自己的職業敏感,覺得社會形勢不同了,個人命運終究會發生轉折。此時,全家已分到一間小房子,對麵的村莊叫王六嘴,他便抽空去那邊找個地方輔導兒子學英語,並戲稱為“父子角”。

文先生斷斷續續地回憶了幹校生活,然後感慨地說:“我覺得鹹寧的風光真美,尤其是秋天,桂花真香!老百姓也非常厚道,雖然窮,但不偷東西,民風淳樸……”

因為此次隻是禮節性拜見,我沒有多聊,但又提及《蕭乾文集》出版了,至今無緣一見,書店好像也脫銷了。文老十分直爽,稱家中倒是還存有一套,但240元一套,太貴,送不起。盡管我以前曾多次得到過蕭、文二老的贈書,而作為讀書人,無功受祿,不免有愧,現在正好主動提出購買,也算是彌補一下心中內疚。她題簽後,又想起了什麼,找來一本厚厚的《微笑著離去——憶蕭乾》相贈。這對我可是意外收獲,因為就連我懷念蕭乾先生發出的一封短短的唁電,她也沒有忘記收入該書中。

返程不久,我仔細閱讀了《父子角》,很快寫出書評,題為《“心橋”跨越“代溝”》,分別發表在《世界華文文學學會會報》和《博覽群書》上,算是較為圓滿地完成了文老交辦的任務。

嚴文井

曾經有一位友人評述我寫的《向陽湖文化人采風》,以為其中對嚴文井先生的長篇訪談值得細讀。說實在話,這篇《亦莊亦諧侃向陽》(《今日名流》1996年第5期)是我頗費心血,自己也較為滿意的一篇“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