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村紀事
第四十章醬爸
從前，零陵城的城中心有一條小巷名叫水晶巷，巷子裏有一個非常出名的人物，他叫醬爸。他家的“醬爸”醬鹵作坊當年在全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每日清晨，巷子附近的人們還在睡夢中的時候都會聞到一陣陣從“醬爸”醬鹵作坊飄出來的令人垂涎欲滴的醬香味。
聽老一輩的人說這“醬爸”起初不叫醬爸，他因性格怪強，外號“強八”，年輕時家裏很有錢，是個十足的富家子弟，整個零陵城的街道有一半的商鋪和錢號都是他家開的。他家裏住的園子在全城是數一數二的氣派，大園子裏還有小園子。園子裏亭台樓榭，假山荷塘，花園果林一一俱全。家中每日吃的都是山珍海味，燕窩魚翅是家常菜，穿的衣服用的都是從京城或蘇杭那邊運過來的名貴衣料，家裏供使喚的丫環和傭人就有好幾百號人。
隻可惜他家的產業在“醬爸”剛成親的那年就敗了。他整天隻知道去哪兒找沒吃過的好菜，去哪兒找沒喝過的好茶。要不就是鬥雞、溜狗、逗鳥、玩蛐蛐，或者幹脆出遠門遊山玩水好幾個月才回家。家裏的生意他一竅不通，也從不過問。老爺子年紀大了，家業大了管不過來，很多事情都交給管家去管理。結果被奸詐的管家給坑了，商鋪房契地契都被管家給卷走了。老爺子夫妻兩人一氣之下昏倒後就再也沒醒過來。禍不單行，幾月後，“強八”的妻子因難產而死，留下一嗷嗷待哺的幼子。所幸有一處剛建好的小宅子是老爺子剛買下不久準備給幾月後將出世的孫子作百日禮的，房契被管家忽略了，倒是讓父子兩有個棲身之處。
遭此變故，“強八”欲哭無淚，性情大變，他待人謙和也不怪強了。“強八”既當爹又當媽，含辛茹苦的撫養著兒子。孩子稍大一點白天就交給附近好心的老街坊幫著照看，自己出去給人做苦工，艱難度日。光影似箭日月如梭，一晃兒子到了進學堂的年齡了。令他欣慰的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兒子長得還算健康壯實，也懂事聽話，就是有點饞嘴，像他小時候，什麼好吃的都想吃。發愁的是，自己現在掙的那點少得可憐的銅板隻夠父子兩人維持最簡單的生活，讓兒子念書還真有些為難，看來得再找一份夜工做了。
隔天，好心的鄰居送來一副醬肘子給強八，說：“你家兒子很喜歡吃這個，幾次我都看見他望著這個流口水。明天就是立秋了，要貼秋膘哩。”
兒子一見這個果然兩眼放光。“強八”切了一半給兒子，兒子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強八”切了一小塊放在嘴裏嚐了嚐。味道果然鮮，麻辣中透著濃濃的醬香，挺爽口。不過跟當年自己在各地名店灑肆嚐過的相比，口感和香味還是差了許多。也許食材沒那麼新鮮，也許沒有放那麼多種配料和藥材，或者熬製的時間不到位。想想自己雖然家道中落，這條舌頭仍然是很挑剔的，什麼味道嚐不出？這樣想著，一個念頭突然劃過腦際：自己何不做點醬菜鹵味嚐嚐？於是趕緊依著自己味蕾的記憶，買了記憶中最好吃的鹵菜的配料，藥材太貴就隻揀了幾樣便宜的，然後買了一點豬腳和豆腐幹。忙活了大半夜，到清晨“強八”的醬豬腳和鹵豆腐幹都做好了。他叫醒兒子嚐嚐，兒子直說好吃。他匆匆把這些鹵味全部送給鄰居以回報他們對自己的幫助，也讓他們嚐嚐味道是否好吃。鄰居們都很驚訝，紛紛說這味道可比外頭賣的還好吃呢。這一句話提醒了“強八”：我何不自己試做一點拿出去賣，補貼一下家用，好讓兒子能上學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