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村紀事
第一百零三章等渡
那天，我一個人從歸陽坐船去祁陽。
由於歸陽沒有直達祁陽的客船。便要先乘葉小舟橫渡到對麵的唐家嶺。
天空下著蒙蒙的細雨，燕子幾乎貼著湘江的水麵上低飛。
棄船上岸，便坐上一輛去黃泥塘的四輪車。
湘江在一片煙雨朦朧之中，這是江南四月的煙雨。
放眼望去，田野之中，都種植著一種青草，開著淡紫色的小花。
由於以前沒見過這些青草，我好奇地問一個田邊的農夫：“師傅，請問這是一種什麼草，有用嗎？”
“嘿，這就是亞麻，城裏人沒見過！織布用的。”農夫抽著煙不屑地回答道。
我不在意，淡淡一笑。
黃泥塘的老街特別靜，連狗和雞都一聲不響。這老街有些年頭了，街麵全是大青石板鋪的，兩邊都是木頭房子，半裏長的老街，關門閉戶的多。
我穿過老街一條小巷便到了渡口邊。
一塊青石頭，很突兀地立在江邊。
我記得第一次在這個渡口，那是八五年的端午節。很多到祁陽的船就在這個碼頭邊停靠。一個穿著一雙rǔ白色的塑料涼鞋的姑娘，從這塊石頭往碼頭上跳躍時，涼鞋便掉到江水裏，她撈不著，又急又羞……熱心的水手便用船槁把涼鞋鉤到岸上。
現在，黃泥塘也沒有渡船了。
我沿著一條鄉村公路往前走，毫無目的地走到湘江邊。
我看見江對岸有一個鄉鎮，我猜想，那便是潘家埤了吧？
我穿過桔花飄香的桔園，來到江邊的渡口。渡口邊沒有船，也沒有過渡的人。
我懷疑這是不是一個不太常用的老渡口。
匆匆地走來一個挑擔淤籮的當地老農，我便問：“師傅，這裏有船過江嗎？”
“有！”老農不假思索回答道。
“你也過江嗎？”我問。
“我不過，我可以幫你喊一聲。”
“小趙哎——有人要過江。”那聲音很粗獷，一直傳到幾公裏的對岸。
對岸，沒有任何回應。
“可能是吃午飯去了。他看見有人會劃船過來的。”老農挑著一擔河沙走了。
我一個人靜靜站在渡口邊，天上又飄起了毛毛細雨，我於是走上石階，站在那棵古樟樹下躲雨，點了一支煙吸吐著煙霧打發時間。
這是一個古老的渡口，石級一級一級從岸上一直延伸入江水中，石級被人踩得光滑。一棵古老的樟樹和幾棵槐樹，象是這個渡口的守護神，或許古時樹上還掛著旗幡。渡口公會立的那塊“南無阿彌陀佛”的石碑，和那些用石頭鑿成的半圓的流水槽都生長了苔蘚，風偶爾吹動樹葉，沙沙作響，掠過那江麵便吹皺一江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