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正在漫延。
他們已割破手腕,滴血成酒,諾大的碗,點點血花在融聚,飄蕩。
拉起長袖,抽出刀,就那麼輕輕用力一劃,鮮紅如花的血立即在潔白肌膚上綻放。
堅定,柔軟,微笑,用手捂住傷口,走到宇文成都麵前,將血,滴落到他腳邊的碗裏。
頓時,他的血,我的血,凝成一團,讓人再也分不清。
我看著他,定定的看著他,看著,眼神在瞬間起了變化的他,輕輕淺淺笑開:“你不是說,要帶我一起上戰場嗎,我們之間有個約定,難道你忘了?”
“什麼?”他難以置信,看著血染白衫的我。
“我說,讓你寫休書?現在就寫!”
我要在這十萬大軍麵前,拉開我和他的距離,我要讓他寫下休書,存在文書房,日後,我和他,便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
若能回來,取回休書,了得幹淨俐落。
若回不來,一紙休書,仍昭告了天下,我和他的決絕。
“你瘋了嗎!”
猶如風過鬆林,他眼中有了濤天巨浪:“點將台是男人的地方,給我回到營中去!”
“不!!!”
冷冷拒絕,斂去笑意,容顏,寒如冰:“這是你答應過的事,怎能反悔,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不讓我去……難道,你已被我迷惑,舍不得我離開!”
眼中,溢出邪媚笑意。
女人可以擁有的每一個表情,我都將運用自如。
自負、高傲的他不可能在如此激將之下繼續保持原狀,他一定會答應我的要求!
果然,我此言一出,眾軍嘩然,寂靜無聲。
那些目光,層層如針,刺在我和他身邊,探究的眼神刺得他無法不動容。
“好!我就依你所言!來人,拿筆來——”
他揮臂,揚手,身後的人立即捧來紙筆,潦潦幾筆,休書便成。
我捧過休書,高高舉在頭頂,讓台下士兵看得清楚。
然後,心靜如水:“大家看到了嗎,這便是我和你們將軍的約定,大家都知道,我是他的女人,但,這一戰過後,若我能殺得了敵兵,立得了戰功,那麼,休書便歸我,從此,我再也不是宇文成都的女人,我楊夕顏,將恢複自由之身!”
即便是皇上賜婚,又如何。
“這一切,與他無關,與我無關,這是命運的安排!”
將休書小心翼翼疊好,遞給保管文書的文官,囑咐他:“看清楚了嗎,這休書,戰爭結束後我便找你取回,替我小心保存!”
“是,郡……郡主!”
他震驚,怔在原地好久未動,半響才顫顫兢兢回話。
“喝了這碗酒,我們便生死同盟!”
俯身,拾起地上裝著血酒的碗,仰首,小飲一口,任血水在唇邊輕淌。
“你們不需再顧慮我的身份,因為,從此刻開始,我再也不是郡主,我是楊夕顏,同你們共飲血酒,即將一起征戰,一起麵對死亡的楊夕顏!”
轉身,將碗遞給宇文成都,看著他。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
抬手,高高舉起牛角刀,再麵對眾兵:“更不會成為大家的負累,因為,我會用這把刀,拚出自己的路,會用這把刀,和你們一起,浴血殺敵!”
“郡主!……”
台下一片嘩然,那些年長士兵,怔在原地未動。
而那些年幼的孩子們,則從草地上歡呼而起,似乎,我的加入是他們意外的驚喜。
他們激動著,跳躍著。
“郡主千歲!”
“千歲千歲千千歲!”
好一句郡主千歲千歲千千歲,郡主,這個身份如此的榮耀,如此的風光,但,真的會千歲千千歲嗎。
不,不會。
若繼續留在營中,即便像我這樣堅強的人,亦會受不了宇文成都的專製。
更何況,曾經軟弱的楊夕顏。
是魚,便注定要遊向大海,遊向那片無邊無際的蔚藍。
是風,便注定要飛越九天,飛出一片自由自在的蒼穹。
我不是魚,亦不是風,但,我可以做一隻飛翔的鷹,一隻高山上,藍天下,以自己的方式展翅高飛,經得起這世上任何暴風雨的,美麗的女鷹!
久久的,久久站在點將台,遺忘了身邊一切,隻想,快快的,展翅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