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審判(1)(1 / 3)

泊鈞給漸幽許下了一天的考慮時間,遺憾的是,在這最後一天裏,什麼也沒有發生。

漸函沒有像天神下凡一樣來拯救黑暗中的他。

恰如漸幽所言,漸函已經自身難保,連遠赴姑射也成了奢望。

那一夜,漸函和雋潔夫人待在瓊華宮內,徹夜未眠,卻沒能等來泊鈞,也沒有等來青鳥啾啾。天亮的時候,侍女們已經將需要帶走的東西打包裝車,隻須漸函去跟西皇辭行後便要起程前往姑射了。

漸函出發去玄圃堂的時候,特意薄施脂粉,以免自己的麵容顯得太憔悴。她明白母親一生好強,就算莫名其妙貶謫自己,也一定不喜歡看見自己軟弱的模樣。

侍立在玄圃堂大門處的是西皇貼身侍女冬奴,見漸函到來,便深深地低頭行下禮去:“奴婢見過鎮西公主。”

鎮西公主,這稱呼可真是一丁點差錯也沒有。漸函苦笑著點了點頭,輕輕說了聲“免禮”。盡管內心如沸,她卻必須保持自己的言行得體如常,這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尊嚴。

按理,公主遠行是大事,應當在朝會上拜別方顯正式,然而西皇連日來身體不適,昨日大朝已是難得,漸函又失了她的歡心,今日自然不會破例上朝為她踐行。

“陛下口諭,公主到了便請入靜室相見。”冬奴說完這句話,便不再多言,沉默地將漸函引到靜室門外,默默地退了下去。

四周一片寂靜,隻有珙桐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漸函忽然覺得,就算這天地間隻剩下自己與母親,也必定隔著一堵牆而不得親近。

母親,似乎已經飄到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她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親昵地偎依在她身旁。

謹遵雋潔夫人的叮囑,漸函一推門走進靜室,便恭恭敬敬地在外間跪了下去:“臣女漸函,向母皇請罪。”

沒有人回答。

漸函進門時已經偷覷得母親一身便裝斜躺在木榻上,此刻隻當她還在生自己的氣,便又低下聲氣道:“臣女已經知罪了,還請母皇看在臣女年幼無知的分上,不要氣壞了身子。”

然而木榻上的西皇還是不言不動,甚至連姿勢都不曾有些微改變。

漸函靜下心聆聽了一會兒,竟然沒有聽到母親任何呼吸的聲音——難道母親還未從清晨的冥想修煉中蘇醒嗎?

漸函不敢打擾,又默默地跪了一陣。然而靜室內詭異的感覺越來越濃,就仿佛一條腥滑的毒蛇躲在房梁後窺視著一切,漸函終於忍不住抬起頭來。

這一抬之下,她終於看清了母親的臉色。

西皇崇梓此刻緊緊地閉著眼睛,眼窩處一片青紫之色,而未施脂粉的臉上也透著不正常的鐵青。

作為一個法力高強的神人,如此樣子大不尋常,於是漸函試探性地喚了兩聲母皇,大著膽子慢慢地站起身來。

她走到木榻前,越看越是不對勁,終於顫抖著將手指探到了母親的鼻下,心中默默地數著數:一、二、三……七十九、八十、八十一——

“啊!”饒是她再冷靜,此刻也禁不住驚呼出來——母親即使處於冥想狀態,也不可能將呼吸斷絕這麼久!

“母親!”她終於淒惶地喊了出來,而手掌下的肌膚,已經冰冷僵硬得恍如玉石!

如遭雷擊,漸函後退了兩步,因為自己心底冒出來的可怕念頭而渾身顫抖。可是那個念頭卻在她的腦海中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有力——母親死了!

“來人啊!”再也沒有勇氣繼續試探母親的死活,漸函一把推開靜室的門,大聲喊起來。

“怎麼了?”伴隨著紛至遝來的腳步聲,一個聲音在院牆外應答。

漸函身子一僵,已經聽出說話之人的身份——秋奴。不,現在是她同母異父的姐姐,鎮國公主漸幽。

“原來是妹妹。”漸幽一副華貴的公主裝束,被一群侍女眾星捧月般擁到院門口,說話的口氣中特意加重了“妹妹”兩個字,讓一向習慣了她謙卑口吻的漸函如同被蜜蜂蜇了一下。

“妹妹怎麼了?又惹母親生氣了嗎?”漸幽瞥見漸函蒼白的臉色,心中暗自得意,卻假裝友善地上前想要牽起她的手,“走,姐姐幫你說說情。還是個小姑娘,母親怎麼就忍心把你趕到姑射那種蠻荒之地去?”

漸函雖然也曾盼望過漸幽能為自己說幾句好話,可此刻一碰到漸幽柔滑的手,便摸到毒蛇般下意識地縮了回來。

漸幽的笑容頓時凍在臉上,幽幽地看了漸函一眼,掀開簾子走進靜室。

這一眼頗冷,倒讓方才驚惶無措的漸函冷靜下來。

她見漸幽朝著木榻上的西皇彎下腰去,顯然要查驗母親的狀況,便淡淡苦笑道:“母皇駕崩了。”

“啊!”漸幽驚呼一聲,動作頓時停滯,她抬起眼凝視著漸函,忽而冷笑道,“母親是你害死的?”

“你說什麼?”漸函沒料到她的揣測竟會如此惡毒,竟是一下驚得呆了。

“你恨母親認回我,又貶謫你,所以懷恨在心,趁著辭行的機會偷襲母親!”漸幽一副篤定的口吻,“否則以母親極高的靈力,還有誰能害得了她?”

“不是我!”漸函口中反駁,心中卻如同被重錘一敲——是啊,母親的靈力冠絕昆侖,天下也隻有軒轅、神農帝君可以比肩,若非被親近之人偷襲,絕不會死得如此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