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迷蒙，恍惚中有個聲音在耳畔回蕩，“……終有一日你會為你所鄙視的蒼生做出你最大的犧牲。”
——最大的犧牲？最大的犧牲是什麼？是生命麼？
不！那是比失去生命更加撕心裂肺的痛！
是失去此生的至愛！
以至於當人們將白鳳從崖壁上解救下來時，都不忍去看他那雙空茫的眼。
那雙曾經神飛風越、明銳傲絕的美目裏，如今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遠方的軍兵歡呼著，雀躍著，喜極而泣，有的甚至跪地叩拜上蒼的垂憐，將他們從地底煉獄中解救出來。魔物沒有了，天火也沒有了，大地還是那樣生機盎然。
白鳳毫無生氣地躺在地上，任由人們在他身邊忙碌。一切的一切，仿佛與他都再不相幹。
少司命的淚水滴在他蒼白的臉上，耶華已熟練地從白鳳體內取走了那枚可怕的指環，並愈合了他身上的創傷。身體上的傷口可以治愈，那心上的呢？如果可以，她願用一生來換取他心傷的平複。隻是她……卻無能為力！
潔白的長靴上金絲纏繞，無聲地站在白鳳身邊。在淡淡的晨光中，看不清東皇耶華的眼，隻看到俊美無儔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他低頭看著白鳳，也不管他聽沒聽見，自顧開口，“我答應了阿鸞一件事，那就是消除你們關於她的所有記憶。對於心智不堅的你們，這或許是最好的救贖，對麼？”
少司命睜大眼睛，卻沒有動。是啊，有時忘記才是真正的救贖！可是……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白鳳已經一拳揮向耶華的麵門。這一拳來的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就已經到了耶華的麵前。但這一拳並沒有打在耶華的臉上，而被他抓在手心。
“是你！”白鳳冷峻地容顏上沒有半分顏色，“是你策劃了這一切！她是你血肉所化，為何你就這麼容不得她！”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少司命依然記得那個清晨，記得那雙湛藍眼眸中奔湧的火焰。
耶華反手一甩，將白鳳擲出十丈開外，“我……僅在修正一個錯誤！人偶從來就不該存在。是我們太過自負，總以為無論生靈死物我們都可以玩弄於掌中。我們錯了，為此我們付出了六千萬年的沉重代價！死的何止一個青鸞。你們……若不吸取教訓，若總以為自己是萬物之靈可以掌控一切，若如我們一般創造了不該創造的東西，遲早有一天也會付出慘重的代價！阿鸞，是我造的，造的無奈。所以，也該由我將其銷毀。”
耶華靜靜地注視著怒火澎湃的白鳳，“我能做的，隻有讓你們忘了這一切，重新回歸你們自己的生活。”說著，他抽出一支權杖，向權杖底部按去。可就在他剛碰到底部那顆藍色寶石之時，權杖竟不翼而飛。四周望去，方才還在他對麵的白衣青年早不見了蹤影。
耶華卻沒有惱怒，挑了挑眉，長長的眼睫掩去眼底的流光閃耀，“你這麼做無非不想忘記。可你要知道忘掉是一種痛，等待也是一種痛。但不知道結果的等待，更是一種折磨人的痛。你確定要這種痛？”
“不勞你費心！你若還懂什麼叫承諾，就滾回你的神域！”風中傳來白鳳冰冷的聲音。
耶華勾起唇角，“承諾，神從來都會遵守。”說罷，六翼張開直飛天際，毫不留戀，伴著他的五彩鳳凰消失在晨霞之中。
隨著天神的離去，剛才消失不見的白鳳漸漸顯出身形。
盜蹠不由揉了揉眼睛，“這……這家夥什麼時候學會陰陽術的？”
“這不是陰陽術。”楚南公手撚胡須搖了搖頭，“是速度。極快的速度！快到與光比肩……”
盜蹠張大嘴巴，瞠目結舌地看向白鳳。
而白鳳卻站在了青鸞的身邊，緩緩附身將其抱在懷中，“你說過……會回來。我會等……一直等！”他起身召喚鴻鵠就要離開，卻見張良站在了他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