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嘯詠者的長賦——序《風雅塘棲》(1 / 2)

葉文玲

山川之美,古來共讀。浙江的許多地方,毋庸細究其他,光那一個個文采斐然的名字,就可使人窺其風貌的大半。

餘杭便是如此。作為杭州的延伸,或說是最重要的組成,餘杭獨占了江南自然地理之優長,且很有本身的獨特。這份優長、這份獨特,若要細說細解起來,自然就是一部內蘊豐富的大書。塘棲是餘杭最重要的古鎮,浙江水鄉平原的明珠。無論山川風物還是曆史文化遺存,都足可與現在名聲呱呱的烏鎮、西塘相提並論,隻因近年歸並在大杭州之內,這就像大戶人家院牆之內的一棵古樹一件寶貝,雖然也是古物珍寶,卻難得有單挑風頭的時機。

但是,塘棲畢竟是塘棲,我心中的塘棲,是年年早報春消息的芳草地。春江水暖鵝黃柳綠的景致自不必說,每年麥熟杏紅時日,總有三三兩兩的荷挑小賣者,挑著兩籃黃澄澄的枇杷進了杭州市內,不掛牌,不吆喝,悄沒聲兒的大街小巷一轉,便能教城裏人齊齊烏亮了眼珠,一迭連聲地歡呼:喲,塘棲枇杷!糖霜枇杷!

有著“糖霜枇杷”美名的塘棲枇杷,果實飽滿核兒小,甜似糖霜且芳香清口,自是塘棲久已有之的一宗名產。今天我借其芳名說道的,卻是一卷解說塘棲的書:《風雅塘棲》。這卷清氣氤氳讓人回味的大著,不看內容,光這個雅致的書名,就有吸引讀者眼球的磁力。

偏偏著者又是我所稔熟的胡建偉。三年前,他的一本小說集《河之洲以南印象》,教來自山南海北的一班文友聚集在運河邊的一間茶室裏,論長議短,話題就像桌下腳下的一河水,溫馨而綿長;讚揚的話語就像周邊的桂樹古樟,時時透著既暖作者也暖大家心窩的芳香。

《河之洲以南印象》絕大多數篇什是小說,其實更像是《話說運河》的長篇解說詞,但又遠比解說詞豐富生動;眼前的這本《風雅塘棲》,本是紀實文體,卻像是被作者用筆法異化了的散文長卷。是自命為“塘棲土著”實際上是一介風雅文士的胡建偉,又一次出自對故鄉的那番濃烈的情思所生發的歌吟。作者對故鄉的情思是那樣恒久而化解不開,就像一顆籽實,自幼就種植心田,隨身而長,化為血液化為細胞,化為漫溢全身的情愫,一旦得遇惠風,更似沐雨浴露的嘉木,蓬勃無限。再加經年累月對此間曆史文化孜孜不倦的追尋,再加作者文史知識的積澱和溯本求源的執著,如此出手的《風雅塘棲》,自然如珠貝顆顆碩果累累,史跡性的質地不必說,內容自有沉沉的分量,文體上亦有胡建偉這位雅士式的清奇瀟灑。

生於斯長於斯與運河共脈息的胡建偉,是地道的鄉土作家,幾十年教書生涯修煉成的文字功底,精致簡潔且不乏生動雅趣,故鄉選他來撰寫這本全麵闡述塘棲山川風物曆史文化的長卷,真是人書相得。觀覽之時,我再次覺得就如得遇良朋故友,剖開一片心的作者,拚出了自己的精氣神兒,又一次為親愛的故鄉作了智士式的“嘯詠”。

“嘯詠”二字,見於作者在《重修長橋碑記》中的自況,我覺得這個詞,對於解讀全書,都是十分精要貼切的比喻。

先前我就說過,胡建偉是浙江作家裏頭講故事的好手。他那本《河之洲以南印象》,整個就是餘杭塘棲的風情畫。特別是後邊三十餘篇素描式的散文,將餘杭塘棲老鎮的風景、物產、人物,諸如顯赫的名士、三國名將、吏部尚書、草莽英雄、平頭百姓,都一一網入其中,對於當地的風土人情天文地理婚俗吃喝,更是描述得淋漓盡致。

胡建偉的文字是生動又簡約的,極會講故事的胡建偉,就像我們所熟知的老練的鄉間說書人一樣,娓娓道來諄諄不倦。質樸的字裏行間靈動著令人油然生敬的騰騰熾情,作者為國計民生的呐喊、為當下的某些為百姓大眾所鄙薄所共憤的社會現象的憂心如焚的熱腸,躍然紙上,可謂閑書不閑。就是這些綿裏藏針、柔中有剛的文字,深深打動了我。也正是如此,我領會了作者刀筆的淩厲和嫉惡如仇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