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姑奶奶(1 / 2)

毛毛細雨轉瓢潑大雨。

就在夜幕快要降臨之時,一高一矮兩道白色人影緩緩走進陰暗的城門洞……城門守衛老張頭默然的目送這兩個進城不過一兩個時辰就披麻戴孝的牽著馬車走出來的後生。

他分明看見,馬車上厚厚的油布下,是一具上好的金漆楠木棺材!

“這是造了什麼孽喲!”看著哭得死去活來的孩童和臉色比孝服還白的年輕後生,已經到了花甲之年的老張頭忍不住哀聲歎息。

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眼看著這天兒就要黑了,又是風又是雨的,一個半大的孩子和一個還未及冠的後生送一方棺材出城,能是什麼好事兒?

牽著馬車的謝曉南似乎沒有聽到老張頭的歎息聲,一手死死的拉著馬車韁繩,頭也不回的走進雨幕中,聶曉北跪在馬車上,抱著恩師的棺材哭得天昏地暗……

“哢嚓”,又一道曲折的閃電在謝曉南前方炸響,似是在告別,又似在宣告;藍色的電光照亮了謝曉南那張沒有半點生氣、宛如土石雕塑的生冷麵龐。

天邊最後一抹光暈消失,漆黑的夜幕再次將謝曉南拉入**的無盡黑暗之中。

…………

天晴了,太陽出來。

謝曉南宛如一頭沉默的老牛,死死的拉著木車顛簸在坑坑窪窪的泥濘馬道上,拉車的老馬昨晚便已經累死了,聶曉北也從馬車上下來了,咬著一口小牙在木車後奮力推動著木車。

師傅走了,師兄弟兩人也都變了。

謝曉南不再似以前那般萬事都寵溺聶曉北,而聶曉北也不再似以前那般,萬事都依賴著師兄。

非是感情疏遠了,而是謝曉南知道,聶曉北該長大了,以後的路他要自己去走了;而是聶曉北已經猜出了師兄要為師傅報仇的心思,不欲拖師兄的後腿。

師徒三人相依為命十年,現在隻剩下師兄弟兩人,這世間也沒有人再比他們更了解彼此!

泥濘的路麵漸漸幹硬,木車也走得越來越輕鬆,就在木車行到一座滿山青竹的翠綠大山腳下時,聶曉北從木車後走到謝曉南身邊,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家師兄,想要已經一天一夜未說一句話的師兄和他說說話。

看著渾身泥點、宛如泥猴一般的師弟,謝曉南怎麼也狠不下心再讓他這般吃苦,幹裂的嘴唇動了動,嘶啞的問:“餓了麼?”說著,從馬車上取出一個用油紙包著的包袱,打開後拿出一個白麵饅頭遞給聶曉北。

聶曉北搖了搖頭,反而從自己的衣襟裏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油紙包,打開後遞給謝曉南——卻是那包聶曉北一直舍不得吃、留給謝曉南的鹿肉脯。

謝曉南隻想哭,卻一滴淚都流不出……他的淚,都是往心裏流。他接過鹿肉脯,把饅頭塞進聶曉北的手中,拿起一小塊鹿肉脯僵硬的咀嚼著。

拿著饅頭的聶曉北,小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隻要師兄還在,他就不是沒人要的孤兒!

…………

就在師兄弟兩人靠著木車小憩時,一標衣衫襤褸、肮髒不堪、舞槍弄棒的人馬突然從一旁的山坳裏衝出,將心中剛剛升起一絲溫暖的師兄弟倆圍起來,為首的竟是一個年紀與謝曉南差不多,手拿長鞭的紅衣俏麗小娘!

“呔,此山是姑奶奶開,此樹是姑奶奶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若敢吐半個不字兒,那啥,喔,管砍不管埋!”俏麗小娘一手叉腰,一手拿著鞭子指著謝曉南嬌斥道!

剛說完,小娘傍邊就有一個拿著短劍、身材幹巴、生的尖嘴猴腮的瘦猴伸過頭去小心翼翼的對紅衣小娘說道:“大小姐,不是管砍不管埋,是管殺不管埋!”

小娘當即臉蛋兒一紅,轉過身惱羞成怒的一巴掌甩在瘦猴額頭上,故意捏著嗓子‘凶聲凶氣’的嗬斥道:“姑奶奶樂意,滾一邊去!還有,都說了好多次,叫本姑奶奶少當家!再喊錯,姑奶奶打折你的腿!”

瘦猴訕訕的摸著額頭,轉過身不再多言。

緊接著,又有一個身高八尺,手拿大斧,穿著一件灰撲撲的大褂、露出長滿鋼針般黑色胸毛的黝黑大漢甕聲甕氣的說道:“少當家,咱們劫錯人了,這是兩個發喪的後生,不是什麼肥羊!”

小娘的臉上當即浮起得意的神情,揚起俏麗的小腦,‘老氣橫秋’的指著謝曉南說道:“你們這幫眼窩子淺的夯貨知道個甚?這兩個絕對是大戶人家出生的少爺,看看那小孩,臉嫩得都能掐出水來!窮鬼家裏哪能養出這樣好看的公子哥?”

被這群突然竄出來的凶神惡煞山賊嚇得躲到謝曉南身後、隻露出一個小腦袋四下打量的聶曉北被小娘不懷好意的眼神嚇得把腦袋都縮了回去。

謝曉南冷著張臉,從這群山賊竄出來到現在連眼皮子都不曾眨過,他伸出手,緩緩的從木車上將那柄黑沉沉的熟鐵重劍抽出來,宛如拎著一根燈草般抓在手中,聲音空洞得沒有絲毫起伏,“留下一臂,可以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