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故事《嫁衣》3(1 / 2)

這天她身上發現的紅疹,到了晚上開始變得越來越嚴重,特別是洗澡之後。據她所說,就好像醫書上所指的那種帶狀皰疹,刺癢得厲害,可是越抓越癢,越抓發得越多。不得已把鏡子上的布拿下來照,發現背上都跟丘陵似的了,但她沒有太多的害怕,可能是因為這帶來的擔心遠不及那些天裏所發生的事接連給她帶來的驚恐。她也沒跟張寒說,完全的不敢對他說。

晚上睡覺,張寒想同她親熱,被她拒絕了。張寒很納悶她這幾天情緒的怪異,但她寧可讓他這樣納悶著,也不想把自己所受的困擾同他講。可是心裏很難受,那種想號啕哭一場,但被什麼東西壓著沒有辦法痛快哭出來的感覺。寫到這裏時她的字跡開始變得潦草而淩亂,包括文字上一些自己想法的表達,不得不花上很大的力氣去辨別那些狂草似的裏她所試圖想讓知道的一切。

她說她覺得房間裏有什麼東西看她,或者,整棟房子都是。

可能就是那個穿著紅嫁衣的女。自從她把那些鏡子和玻璃製品包起來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她沒再看到過那女,包括夢裏,但她知道那女並沒有消失,一定還存著,她視線所觸及不到的某個角落,用那雙被長長的頭發所遮蓋著的眼睛窺望著她,就好像當初那個女……於是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覆去地胡思亂想著,有時候會像得了強迫症似的去看房間裏那扇緊閉著的窗戶,還有角落裏的那口樟木箱。箱子裏早就已經清空了,蓋子敞開著,為了隨時讓自己知道裏頭的狀況。邊上張寒發出輕輕的鼾聲,牆上的鍾滴答作響,艾桐說她很清楚地記著當時的聲音,非常平靜,非常枯燥,枯燥得讓她有點點犯困。

然後被哢嗒一聲脆響輕輕打破。

響聲來自床對麵那道鏡子,圓形梳妝鏡,兩天來一直用床單給裹著,這會而靠近鏡子中間那部分的布突然像是裏頭多出了什麼東西似的,隨著一些輕微的哢擦聲慢慢朝前鼓了出來。依稀一個半圓形的輪廓,艾桐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想知道。當時傻了似的緊緊盯這那東西看,突然鏡身猛地一震,轟的下超她移了過來!而床也因此顫抖起來,好像下麵有什麼東西再推它,一邊推,一邊發出砰砰砰的悶響,像是床下藏著隻焦躁不安的野獸。

她害怕極了。想推醒張寒,可是張寒睡死了似的紋絲不動,於是想爬下床,可一隻腳剛跨下床沿,猛然間就被什麼東西給抓住了。

僵硬而冰冷。

這讓她不由自主一聲尖叫,但什麼聲音也沒能從喉嚨裏發出來,她發現自己隻能把嘴用力地張大,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然後她發現自己醒了,一片黑暗裏急促地喘著氣,大張著的嘴裏一片苦澀的粘膩。

張寒!她努力叫著這個名字,可是發出的聲音很微弱,喉嚨裏有什麼東西給卡著,這種無力的感覺讓她眼淚一下子奪眶而下。也就是這個時候,她意識到,如果再不跟張寒說說這件事,她真的要崩潰了,完全的崩潰。

於是用力把頭慢慢轉向張寒的方向,想再努力一下出聲叫醒她,卻這時看到了讓她更加崩潰的一幕。

她看到張寒吸她的頭發。

半個身體撐著,他的頭和她幾乎臉貼臉的距離,嘴裏塞滿了她的頭發,像吸食著什麼似的,一大口一大口朝嘴裏吞。

艾桐活活被嚇昏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張寒房間裏試著衣服,氣色很好,心情看上去也很好,還給艾桐熱了麵包牛奶當早飯。反是艾桐的目光讓他有些莫名起來,不安地問她怎麼了,而艾桐哪裏回答得出來。

直到張寒出門上班,她還一動不動床上躺著,想著昨晚上看到的那一幕,想著那到底是真的,還是自己的夢。然後一個被子裏大哭了一場,她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

哭完之後好過了點,她起身梳洗,並且檢查那些原本儲存被單床褥的箱子和房間那麵鏡子。箱子裏都是空的,沒再看到那件紅色的旗袍,鏡子的布依舊牢牢地裹鏡子上,看不出有被頂開過的痕跡。於是稍稍放寬了心,出去吃張寒放桌子上的早飯。

牛奶還熱著,喝到嘴裏的時候想起昨晚張寒吸她頭發的樣子,雖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一場夢,仍忍不住一陣惡寒,頓時胃口全無,她坐桌子前有一口沒一口地吞咽著那些味同咀蠟般的麵包。就這個時候她忽然感覺脖子後麵有些冷,被風吹似的。可是廳裏的窗都關著,窗簾紋絲不動。但脖子後麵風吹似的感覺又相當明顯,她想是不是房間裏的窗沒關牢,於是站起身朝房間走去。

走到房門口突然想起來,昨晚明明看到窗是關牢的,一陣猶豫,她放慢了腳步探頭朝房間裏看了看。

房間裏窗確實關得很嚴,可是房間裏有風。風從哪裏來的?她抬頭四下裏看,床單動,鏡子上裹著的布動,窗簾卻沒有動……她覺得很奇怪,慢慢都到窗邊,慢慢拉開窗簾,外麵天陰著,但還是讓整個房間亮了許多,她小心摸了摸窗子,確認窗的確是關得很緊。那麼風到底哪裏來的,這滿屋子不動聲色悄然流動著的風……琢磨著,忽然感覺手背碰到了樣毛毛的東西,隨手一扯,扯上來一把漆黑色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