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絹說,剛認識清慈那會兒,他和現在是不一樣的。
清慈彈得一手好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寺廟裏教授古琴的緣故,他在廟裏有專門一間堂室作為會客間和課堂。那是件不大的佛堂,相對正兒八經的大雄寶殿,它大概隻有其偏殿一半的大小,縱深很淺,正中央一尊安放在玻璃罩裏的金身韋陀像,麵前擺著琴桌。
林絹同清慈的第一次見麵就是在這間堂室裏。
那天她整個人是萎靡不振的,也許是睡眠太少,所以寺廟裏的香火味令她頭疼得很厲害,又被朋友拉著到處給菩薩磕頭,磕得她幾乎快要嘔吐。
她說她活到現在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說病不是病,可是難受起來真的要命。後來,總算磕完了,她朋友把帶進了那間屋子,說要帶林絹見一個人,一位大師。她讓林絹見到之後要叫人家老師。
之後她看到了一個很年輕,年輕得讓她無法將他同“大師”、“老師”之類的詞聯係到一起的男孩。他坐在那間堂室裏,穿著件淡灰色的僧衣,手指很長,麵目很秀氣,和女人說話臉會微微發紅,並且不敢看別人的眼睛。
因此林絹多叫了他幾聲老師,清慈老師。
她說她很喜歡看這男孩子臉紅的樣子。
這番描述令我無法將之與我所見到的那個清慈聯係到一起。
那個清慈一頭墨綠色頭發,滿臉胡渣,充滿血絲的眼睛因為長時間的酗酒而總是半寐半醒睜不開來……同林絹所形容的就好象是兩個人。
究竟會是什麼緣故讓他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的?我按捺著好奇沒有問,聽林絹繼續說下去。
林絹的朋友把林絹帶到那間堂室後就離開了,她說她要去看看她的那口缸,但那個地方不能帶林絹去。林絹隻好一個人留了下來,同那個年輕的和尚坐在一間屋子裏。
剛開始很不自在,因為說來也怪,雖然林絹一直是個在男人堆裏遊刃有餘的人,無論什麼樣的男人跟她在一起總能攀談到一塊兒,唯獨和尚,林絹從來沒有交往過,所以也就不知道該怎麼同他交流,或者說,在她當時的心眼裏,她還從沒把和尚當成一個男人過。
清慈同樣無話,雖然朋友早就說過這是個不擅攀談的人,但沉默至此林絹還是始料未及的。他在琴台前靜靜坐著,眼睛看著外頭院子裏的樹,手摸著琴弦。似乎當林絹從未存在過似的,隻在小沙彌送茶進來的時候才如夢方醒地對她道:請喝茶。
寺廟裏的茶是從廟裏那口古井中打上來的,水很清,有一種被岩石長期浸泡出來的芳香味道。茶水裏沒有茶葉,隻有幾顆桂圓大小的蓮心。林絹從沒見過那麼大的蓮心,所以喝了一大口,結果被她一口又都吐了出來,因為那味道苦得堪比黃連。
見狀清慈巧妙地避開了她的尷尬,走出去同小沙彌說了一會兒話,這很自然地給了林絹充足的時間去從容地整理好自己被弄濕的衣服。而林絹也是因此而開始對他產生好感的,她說能體貼人的男人不少,但在恰當的時間給人以最恰當自然的體貼的男人卻不多,因此遇到這樣的男人,是很難不對他產生好感的,況且他還長得這樣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