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都沒忘記謝驢子在那刻的驚駭過後,所說的第一句話。
那話是對小邵說的,當時他整張臉都扭曲了,他用無比扭曲的神情和音調顫抖著問小邵:“剛……你都拍下了沒??”
小邵自然是都拍下了,因為在他一路朝洞口攀爬的時候,那台攝像機就架在他肩膀上沒被放下去過。得到這答案後謝驢子登時有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幾乎忘記了尿在褲子上的窘迫,他立即朝洞外指了指,道:“撤,趕緊的。”
當時看著他臉上神情的變化,我突然很想問問這個男人,如果小邵沒能將那個怪物拍下來的話,他又將會做出什麼樣的指示。
是繼續留在這裏直到再次碰見那東西,然後將它拍攝下來再撤麼?
當然,這念頭我並不可能說出口,我不想激怒謝驢子,在沒有跟著他們安全離開這村子之前,我完全沒必要跟這些人鬧翻臉。想來林絹也抱著跟我一樣的心態,所以盡管她一臉的怒氣和恐懼,但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隻固執地避開了譚哲的靠近,帶著種冰冷的顫抖緊緊抓著我的手。
那之後大約過了十來分鍾,我們才在黑子的帶領下一一爬出了洞口。
也許是確定了周圍不再有剛才那種可怕東西的存在,黑子的話開始漸漸多了起來,他冷眼看著小邵護著攝像機出洞時對我道,之前那種東西通常在白天比較少見,因為白天的光亮和自然界的聲音會幹擾它們的聽覺和視覺,但是以我們進村後所發出的那些嘈雜,以及一路而來所留下的痕跡,想必已經引到了它們的注意,所以連這麼深的地方它們也會尋過來。
這地方很深麼?
我想起我們一路找到那處停放棺材的宅子時,的確走了很多時間。但我總覺得這村子不應該有那麼大,至少在我的印象裏便是如此。
但當我正要就這問題問問黑子時,他卻已徑自帶頭朝前走去,走得一歪一扭的,受傷那條腿幾乎在地上拖,但速度仍是很快。
頭頂明晃晃的太陽照得他像團黑色的影子似的,不過這樣灼烈的陽光並沒有令人生出溫暖的感覺,我聽見林絹牙齒不斷打架的聲音,她穿得單薄,而四周溫度著實很低,比洞裏的溫度低很多。這也難怪當剛才當我鑽出地洞,重新呼吸到充斥在陽光下的那片空氣時,竟能莫名生出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真是無比糟糕的一種感覺。
仿佛一瞬間,這村子不再是原先的村子,太陽也不再是原先那個太陽,一切變得如此怪異,就像出洞那一刹陽光直接刺入眼睛時的那種感覺。於是一瞬間人也都好像不再是原先那些人,不再有人說話,甚至不再相互間看上一眼,隻低了頭一路跟著黑子朝前跑,卻也不知是否因了心理作用的關係,總覺著周圍農地裏吹來的風裏隱隱透著之前那怪物呼吸出的氣味,仿佛在那些長滿了荒草,又荒涼得不見任何活物的地方,正無聲無息盤踞著那樣一隻似人非人的東西,用它那雙幹癟又蒼白的眼珠靜靜窺望著我們。
那樣一聲不吭地帶著所有人沿著一條崎嶇小路從幾處灰色宅子前經過,再穿過一大片濃密的槐樹林後,黑子的腳步漸漸慢了下來,似乎腳傷的疼痛開始發作,他總得更加顛簸,卻也不敢就此停下休息,他一邊謹慎地四下環視著,一邊回頭看了看沉默的我們,道:“剛才那是白家祠堂,你們的車停在王寡婦家那裏,離那祠堂也就兩裏多點地。”
“兩裏?”何北北驚道:“兩裏多點地我們能走幾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