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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的聲音不停回響在耳邊,此起彼伏,速度快得就像無數蟲子在耳朵裏爬。【】
跟這感覺完全一樣的還有那些正從機體內不斷衝出來的爪子。
僅僅隻是眨了下眼的工夫,它們就把我和鋣團團圍困在其間。這麼多蒼白枯槁的爪子,冰冷堅硬,看上去像雞爪又不是雞爪,因為它們跟人的手一樣有著五根指頭。但跟凍雞爪一樣,所有指頭全都佝僂在一起,並以最長那根指作為著力點,勾著我倆的褲子和衣服一路往上攀爬,速度快得像飛。
其中有些穿透了我衣料破損的地方,把我抓得一陣陣劇痛,但鋣就像沒感覺似的,靜靜看著四周那些哭泣的人臉,身子一動不動,任由那些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覆蓋了我倆的全身,再朝著頭部方向迅速聚攏過來。
期間我幾次想要掙紮,但他沒有允許。
因此最初我強迫自己忍耐了陣,直到其中一隻爪子突然伸到了我嘴上,差點塞進我嘴裏,我就再也沒能忍住。當即猛一抬手,我一把朝著鋣胸口狠推了過去,想要掙開他的束縛從那些蜂擁而來的爪子間脫逃出去,沒想到就在這時,鋣突然一鬆手,朝著我額頭上用力一點,隨後冷冷低喝了一聲:“無!”
話音剛落,我周圍那些爪子竟然一下子全都不見了,導致我一個趔趄差點跌出機身外,幸而被鋣一把拉住,重新將我拽回到他身邊:“虛妄而已,你這雙眼睛看得太多,險些因此掉進八相惡獄,屆時,任誰也沒法把你帶出來了。”
“……什麼八相惡獄……”剛問完,就看到一張臉無聲無息朝我靠近了過來。我本能地朝後一縮,原以為鋣會像對付剛才那些爪子一樣把這張臉也攆走,但他沒有,隻是用他那雙微閃著磷光的眼睛朝它瞥了一眼,隨後道:“好好看看。你現在看到的,才是這道結界的真實樣貌,它叫普慈蓮華度,七七四十九朵金蓮組成它的根基,妙法蓮華相,一度是妖精的地獄。所以相比之下,那些妖孽更喜歡把它稱做八相惡獄。”
他在說著這番話的時候,那張挨近我的臉像被火燙著了似的顫抖了下,然後緊盯著我的臉咧了咧嘴,沒有往後退,但好歹沒有繼續往前。
這讓我得以壯起膽子仔細朝它看了一眼,隨即發現它後麵開著朵蓮花。
但完全不像鋣所說是什麼金蓮。
它看起來黑漆漆的,花瓣盛放,花芯和花瓣邊緣微透著點血一樣的色澤,乍一看好像塊生了鏽的鐵。
莖部則跟我麵前這張臉的頭發是連接在一起的。或者說,頭就是它的根,飛揚著的頭發是它的根須。這發現讓我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而後不久我再度發現,不止這顆頭顱,周圍所有環繞在飛機邊上的那些哭泣著的頭顱,背後無不盛開著一朵鏽鐵似的蓮花。
頭顱哭泣得越厲害、神情越痛苦,那些花就開得越張揚,四周的空間就變得越發昏暗……這就是鋣所謂的普慈蓮華度的真實樣貌麼?我實在無法把它們跟鋣的描述聯係到一起,明明無論是他所形容的也好,光聽名字也罷,怎麼都應該是一派祥和燦爛的景象,可是現實看起來,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
倒還是妖精們對它的稱法更為貼切。
八相惡獄,當真是一片極惡地獄般的蕭殺景象。
“轟!”
就在我緊盯著那些頭顱看著的時候,突然它們燃燒了起來,連同它們身後的蓮花,由內而外自燃出一道道碧綠色火光。
熊熊的火焰幾乎舔到我臉,但很快收縮了回去,帶著那些尖叫起來的頭顱一路退後,不出片刻我眼前所有一切便仿佛從未出現般蕩然無存。但與此同時,距離飛機幾十米開外,那片天和地之間,卻極為突兀地出現了一道長達數十米高的細縫。
細縫裏慢慢走進一道人影,身上毯子一碰到結界裏的空氣,立即風化般碎成一片粉塵,但粉塵沒有落地也沒有消失,而是靜靜圍繞在他身周,好像一件薄得近乎透明的長衫,飄飄搖搖隨著他的動作慢慢朝著飛機方向走了過來:
“千臉化百麵,百麵作八相。所謂極悲,極癡,極惡,極傷,極怨,極怒,極衰,極妄。八刑八相,皆在此間,嘖,好一個八相惡獄。你覺得怎樣,殷先生?”
說罷一回頭,對著細縫方向抬了抬手,遂見那道縫隙霍地擴張開來,顯出外麵豁然開朗一片明晃晃的世界。
殷先生在那道裂縫外麵幾步開外的地方站著。
聽見狐狸這麼問,他沒有進來,也沒有任何表示,隻從衣袋內取出副墨鏡架到了鼻梁上,然後提起手中那根杖,朝著飛機方向輕輕點了點。
這當口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怎的,我身下這駕飛機忽然嗡的聲通體一顫,繼而從引擎裏發出了轟隆隆的鳴響聲。“飛機要開了??”見狀我忙問,卻也不知道究竟是該問鋣還是狐狸。
而他們倆誰也沒有回答我。
倒是離我幾十米遠的殷先生,應是聽見了我的問話,所以抬頭朝著我的方向微微一笑。然後收回手杖將臉重新轉到狐狸的方向,道:“兩周前,我們剛發現到它的時候,它也是這個樣子。引擎沒關,裏頭的燈也亮著,艙門上的警告燈顯示有人試圖破門而出,但最終沒有成功。所以,你開門的時候要小心點,碧落,我不確定那人是否依舊還在門邊待著。”
他的話音很輕,就像是在自言自語,但雖離他那麼遠,我在引擎的吵雜聲裏仍是把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然後正要探頭朝下看向狐狸,聽見他又輕輕補充了一句:“我建議你把她也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