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蘅蕪君”薛寶釵訪談錄(1)(1 / 3)

似共東風別有因,絳羅高卷不勝春。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也動人。芍藥與君為近侍,芙蓉何處避芳塵?可憐韓令功成後,辜負儂華過此身。

離開了瀟湘館,我懷著激動而又矛盾的心情來到了蘅蕪苑,剛到大門口,一種哀怨而又淒涼的聲音便悠悠地飄搖過來:“漫揾英雄淚,相離處士家。謝慈悲,剃度在蓮台下。沒緣法,轉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那裏討,煙衰雨笠卷行單。一任俺,芒鞋破缽隨緣化。”

尋著聲音望去,雍容華貴、儀態萬方的“蘅蕪君”,正一個人在藤蘿與芭蕉叢中輕輕地散步,那滿身亮閃閃的珠光寶器的金釵銀飾顯示著她是多麼的富榮尊貴……但那憂鬱哀傷的神情卻掩飾不住蒼桑曆盡的坦然與無奈……

應該說,她所頌的這首《寄生草》說出了這位豪門閨秀的心事心聲。自古修煉的人不必在深山,成佛的人不一定日日誦經,在俗世紅塵中的領悟,其實才是最博大最深切的領悟。我們的這位博學多才、智慧高深的“蘅蕪君”,從其中讀懂了人生的好多好多的東西,也清楚地讀透了許多少爺小姐們不明白而一直在執著追求著的東西。

而現在,她卻隻能無奈地歎息,恪守著自己給自己定下的人生信條,默默地承受著命運賜於她的碌碌塵緣:一個人默默地守候著孤寂敗落,死一般沉靜的大觀園,在這個園子裏沒有人能明白她,懂她。自以為已禪悟的“怡紅公子”不懂;不肖與庸人俗世為伍的“瀟湘妃子”更不會與她成為朋友;生活中沒有人能理解她,媽媽不能,哥哥不懂;就是貼身的丫頭鶯兒也悟不透她。在這個世上沒有一個真正的朋友、知己,可以說,她才是一個最孤獨、最寂寞的人。

多少年華已飄過,往日熱鬧、奢華的大觀園敗落得空蕩蕩,隻有那些滿地的落葉遮蓋著隱隱的頹垣、殘壁。她默默地在水塘邊假山的一塊石頭上坐下,多少個長燈伴孤影,空房飲寂廖的寒夜;多少無窮無盡的無奈哀歎;都化作冰涼的淒淚,衝掉了兩腮鮮潤的豐彩……

“哼,世人皆說我無情,逼走了寶玉、害死了林妹妹,可是,唉……誰能理解我的苦衷……嗚嗚……嗚……”蘅蕪君居然嚶嚶的哭泣起來。這如何是好,如果她也像瀟湘妃子那樣一哭起來就如長江之水不可斷絕,我可怎麼再采訪她?我急的一跺腳,不想一下子踢到了假山邊的一塊小石子,小石子竟滾到她跟前。

蘅蕪君:“誰?啊……原來有客人到了,我竟然一點也沒覺察到,真是失敬失敬。”她立即拭了拭眼角淚珠,欠身起立微笑著說,這神態舉止真不愧是出身豪門的貴夫人啊!

快嘴:“不好意思,實在是冒昧的很,您看沒有預約就來打擾……讓您受驚了啊。”我竟然不知該怎麼說。

蘅蕪君:“不用客氣,來了就是客。有什麼難處您盡管說,我們的家境雖然不如從前,但我還是會鼎力相助的。”她大大方方地說。

快嘴:“啊,謝謝!您真不愧是世人公認的大家閨秀,德才兼備。我是一名小記,外號快嘴,您就直呼我快嘴好了。我不是向您求幫助而是專程采訪您的,以便澄清一些讓世人爭論不休的問題。”

對自我之認識和評價

蘅蕪君:“啊?真是太好了!我早就想將一些事給世人說道說道了,一直也沒有機會,嗬嗬。這麼說我還得好好的謝謝您才是噢,您有什麼問題或不明白的地方就直說無妨,我皆會據實相告的。”

快嘴:“哈,那好啊,咱們可以說是各得其所,是雙贏啊,嗬嗬。嗯,那我問了啊!世人皆認為您是大家閨秀們的典範,說您有母儀天下的才能也不為過,您對世人的這一評論怎麼樣認為?”

蘅蕪君:“唉,說實話,我知道世人對我有褒有貶有讚有罵。有人說我善良,也有人罵我惡毒,有人說我真實,但也有人罵我虛偽,有人說我是整部紅樓中最完美的一個女人,但亦有人罵我是紅樓中藏得最深的陰險女人,唉……”

快嘴:“您不想為自己辯解嗎?”

蘅蕪君:“現在還用得著辯解嗎?一切對我來說都是無所謂的了,不管現在怎麼做怎麼說,往事都已成雲煙,都是無法挽回與重來的。”

快嘴:“嗬,您倒是挺看得開,其實在廣大讀者之中,還是有很多很多人喜歡您的,比如您的才能,您的賢惠,您大家閨秀的風範等。”

蘅蕪君:“哦,大家認為我有才、賢惠,有大家閨秀的風範,這些我不否認,因為我出身在豪門富家,父親在世的時候,我也一樣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喜歡詩詞曲賦,喜歡花與蝴蝶,喜歡讀戲文,喜歡讀西廂。我喜歡這些東西的時候,比寶玉、林妹妹讀西廂還要早。可是,人生無常,父親早逝、長兄無能,母親也是個六神無主的人。就這樣,聰明懂事的我,小小年紀就不得分心於如何料理好家業。因此,正是家庭的狀況,使我早早地就離開了那些花花草草的閑情逸致,不知不覺地照理起了家裏的事務來。”

快嘴:“是啊,小小年紀的您就擔起了家庭的重擔,是多麼的不易。大家都知道,論文才相貌,您與林妹妹亦不遑多讓,不同的隻不過是各自的性情和偏好。還有您的治家理事之才能,您曾以親戚的身份被邀請協理榮國府,與那鳳姐兒協理寧國府的一段來看,似乎比她更出色,在這方麵林妹妹更是不能與您相提並論。您處處從大家閨秀的角度來約束自己,這也反映出您是一個才能和涵養都很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