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二年,冬。
白雪落滿了琉璃宮簷,昏黃的宮燈在簷下微微搖曳 。簌簌白雪中,一個身穿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匆匆走來,正是兵部尚書梁勃。
男子不惑年紀,神情肅穆,眼中隱隱有幾分焦灼之色,語氣卻十分和緩:“本官有急事求見皇上,請公公通傳下。”
“皇上,兵部尚書梁大人有急事求見。”太監劉全進來稟道。
禦書房內,身穿明黃色龍袍的梁昭帝正在批閱奏折,聞言手中的筆微微一頓,輕輕擱下筆,淡淡道:“傳。”
劉全應聲退下,梁勃緩步踏入禦書房,恭敬地垂首行禮,呈上一封密信。
“皇上,從雲州來的密信。”
昭帝眉頭微蹙,頓了頓,伸手取開信封,將信紙緩緩展開。
禦書房陷入一陣寂靜,昭帝的臉在燈光下漸漸冷肅,他久久凝視著手中的信沉默不語,捏著信紙的手也有輕微的顫抖。
“他果然是怨朕的!竟生了謀逆之心!”昭帝將信紙狠狠一擲,兩張輕飄飄的信紙如淒惶的蝴蝶,在桌前漫無方向地盤旋幾圈,又如宿命般緩緩落在地上,上麵的陸錚謀逆幾個字觸目驚心!
天威震怒,跪在地上的梁勃心中也不免一驚,眉目微動,開口說道:“皇上息怒。英國公府世代忠良,陸將軍在邊關又愛民如子,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昭帝冷笑一聲,沉聲道:“你自己看!偷襲對方糧倉反中埋伏,不是出了內奸是什麼!還有一張與西羌往來的密信!我竟不知他陽奉陰違,一個將領圖謀民心,意欲何為?!”
梁勃撿起地上信件,垂眸細細看了一遍,大驚失色,神色哀痛地歎道:“陸將軍糊塗啊!怎能因一己之私置百姓於不顧。皇上,那前幾日發出的糧草輜重該如何?”
昭帝眼中波濤洶湧,一張臉冷若寒霜,若有所思地盯著垂首跪在地上的梁勃。他默默沉吟片刻,緩緩冷笑道:“朕不能殺忠臣。他不是忠君報國嗎,那便讓他殉國吧!”
“糧草輜重派此人接應,不必給他。你去安排。”
“臣遵旨。”梁勃跪拜,垂首退出禦書房,在夜色中匆匆離去。
雪下的更大了,紛紛揚揚,茫茫天地皆是一片純白。
京都陸宅,一隊羽林軍團團包圍住陸府,。
“陸家謀逆叛國,仔細搜查,一個也不許放過!”
書房內,兩個女子身著華服,相對而坐。
“儷君,忱兒走了那麼多年,嫁入陸家這些年委屈你了。”年老的婦人身著墨綠色襖裙,雖已兩鬢斑白,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
對麵的緋衣女子三十餘歲年紀,麵容端莊溫婉,氣度從容,淡然一笑道:“母親,儷君嫁給陸忱,此生無怨無悔。”
“那我們娘倆便攜手共赴黃泉,與自己的相公見麵吧。”老婦人端起手中酒杯,與對麵稱作儷君的女子相視一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羽林軍踢門衝進來時,看到兩人趴在桌上,嘴角殘留著一抹鮮血,早已沒了氣息。但她們發髻卻絲毫未亂,麵容異常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陸家還真都是硬骨頭!”一個人嗤笑著歎道。
巷子口,一個婦人摟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遙遙望著暗夜中被火把照亮的陸宅,眉目哀傷。
“母親,陸老婦人和陸伯母都會死麼?”少年輕聲問道。
“留在陸府裏的人都會死。”婦人語氣悲涼沉痛,“嚴兒,我們要好好活著,不要辜負老夫人的期望。”
“那父親呢?”少年又問道。
“你父親與陸將軍一樣,都是愛國愛民的英雄。”
婦人說罷,牽著少年消失在夜色中。
邊關雲州,寒風瑟瑟,殘陽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