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瓊,玉瓊……”
我慢慢睜開眼睛,一張熟悉而憔悴的清俊麵龐映入眼簾,滿是驚喜之色。
傅惟狠狠地將我摟住,雙眼通紅,幾乎是夢囈般的呢喃:“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太好了……”
“好痛……”渾身皆是火辣辣的疼,宛如被扒掉了一層皮,根本無法動彈。左肩和腹部纏著厚厚的紗布,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小腹,微凸的觸感讓我心下一定。
還好,孩子沒事。
傅惟立刻放開我,歉疚道:“是我不好,我太高興了,忘記了你身上還有傷……對不起……”
我默然環顧四周,意外地發現這裏是鳳棲宮,不是洛陽。
方才是在做夢嗎?可夢中的情景那麼真實,我還能清晰地記得彼時春日煦暖,記得樹間鳥雀鳴唱,記得爹娘慈愛祥和的笑容,甚至記得春風拂過牡丹時,那細碎的聲響。
到底什麼是夢境,什麼又是現實?
對了,爹娘早已過世過年,洛陽的家也被官府抄封,我怎麼可能回得去。
不可能了……
我望這傅惟的憔悴不堪的臉龐,他眼窩深陷,胡渣淩亂,如玉冠蒙上塵埃,心中酸澀不已。
不要被仇恨蒙蔽,不要再耿耿於懷。
我……真的能做到嗎?
“不要怕,太醫說隻要你醒來便算是度過危險了,母子平安。”傅惟顫抖的手指撫過我的眉眼,劃過臉頰,最終輕輕捧起我的臉,壓著哽咽聲音道:“對不起,對不起,這次是我不好,是我沒有考慮周全……我已將妍歌和宋容華下獄,怎麼罰她們你說了算,好不好?你不要生氣,那些傷害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不管是誰,我一定會讓她們付出代價……”
他一瞬不瞬地將我望著,眸光竟是那般小心翼翼,好似生怕一句話說不對我便會動怒。
“不要說對不起,我不想再聽你說對不起。”頓了頓,我啞聲道:“傅惟,我累了。”
“對,對,你剛醒過來,一定還很虛弱。我讓喜樂把藥端上來,你喝了藥再睡一會兒,我在這裏陪你,好不好?”
“是心累。”
從來沒想到我和他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可我實在厭倦了這種毫無自由、壓抑的生活,厭倦了被關在這個牢籠裏,厭倦了終日以淚洗麵、惶惑難安,厭倦了與其他女人爭寵奪愛。我不想再愛,亦不想再恨。不想再算計,亦不想再被算計。
“不,玉瓊……”傅惟抱緊我,驚慌失措道:“那、那你想要怎麼樣?你告訴我,你要怎樣才會開心?隻要你說,我一定做到,好不好,你要什麼我都會給你……”
我倦怠地閉上眼睛,嘴唇張闔,無聲地吐出四個字。
我想離開。
我忍著身體的疼痛,任由他抱著,沒有掙紮反抗。靜默片刻,平靜道:“讓常叔進宮來陪我,我想見他。”
他貼在我耳畔呢喃道:“好,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
一夜噩夢,清晨時分,我發起了高燒。傅惟急得團團轉,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險些連早朝都肯不去上,最終還是楊夙來將他勸走。
他走後不多久,常叔來了。彼時,孫太醫剛為我施針完畢,領著喜樂下去煎藥,我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半闔著雙眼,一點力氣都沒有。
常叔坐在床邊,紅著眼喚了我一聲。
我氣若遊絲道:“常叔,我好難受……”
他抹掉淚,歎息道:“好好的人怎麼成了這樣……對不起小姐,老奴沒能照顧好您,實在有愧老爺夫人的托付……”
我搖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他湊過身來,用隻有彼此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常叔,去找元君意幫忙,帶我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