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毛澤東筆下的意境長征(1 / 1)

諶勝藍

1935年10月,翻越岷山後的紅軍主力,即將結束長征,毛澤東揮筆寫下著名的《七律·長征》。他用“細浪”、“泥丸”等極盡誇張的手法形容五嶺、烏蒙等山脈,又用“雲涯暖”、“鐵索寒”寫金沙江、大渡河,然後在岷山將山水合一,最後用“盡開顏”結束全詩。用如此輕鬆的筆調,記述和歸結了這段艱險偉大的曆程,這就是詩人筆下的長征!

是的,長征是宣傳隊,長征是播種機;長征是血雨腥風,長征是九死一生。而在詩人毛澤東眼裏,長征同樣是意境,是詩情。

1934年,廣昌失守後的紅色瑞金政權,命運危在旦夕,長征成了紅軍唯一的選擇。每個人的心情都是鬱悶的,作為紅軍的創始人,毛澤東的心情自然更難受。這年七月的一天早晨,他登上會昌城外的嵐山峰,極目遠眺,感慨萬千,寫下了《清平樂·會昌》:“踏遍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戰士指看南粵,更加鬱鬱蔥蔥。”沒有一絲悲觀失望,有的隻是對紅色政權和紅軍的頌揚,對未來的萬丈豪情。這就是長征前的毛澤東,我們可以想象,正是帶著這種自信與豪情,他踏上了長征的曆程。

老山界,一座廣西北部的山名,因為陸定一的一篇《老山界》而家喻戶曉。人們提到老山界,就會想到文章中提到的近九十度垂直石梯的雷公岩,分不清是火把還是星星的“奇觀”,還有夜間刺骨的寒冷和摔斷腳的馬匹。穿梭在這樣的崇山峻嶺中,決不是一個易舉,更何況還有敵兵的圍追堵截。而正是在翻越老山界的過程中,毛澤東寫下了“山,快馬加鞭未下鞍,驚回首,離天三尺三;山,倒海翻江卷巨瀾,奔騰急,萬馬戰猶酣······”的詩句。此時的 山,成了躍動的駿馬,成了呼嘯的狂風,成了奔湧的河流,成了毛澤東作為詩人浪漫不羈情懷的載體,也成為他作為一名大將傲視一切精神的平台。

同樣是翻山,當紅軍到達甘肅和寧夏境內的六盤山,毛澤東吟出了《清平樂.六盤山》。一開篇,他就用一句“天高去淡,望斷南飛雁”回望長征走過的曆程,給人無限想象空間。在下闋,他寫道:“六盤山上高峰,紅旗漫卷西風。”將眼光從過去轉向眼前,用迎風飛舞的紅旗,表達其激昂和喜悅之情。最後一句“今日長纓在手,何時縛住蒼龍”,又從現在展望未來,必勝的堅定信念溢於言表。

一組數據顯示,長征中,紅軍平均每天行軍37公裏(其中包括18條山脈、24條河流和1.52萬平方公裏草地)。平均每行進1公裏,就有三四個紅軍戰士獻出生命。毛澤東領導的紅軍主力平均每天都有一次遭遇戰。這是一組不同凡想的數字,當我們透過這組數字去解讀毛澤東長征詩組,我們可以讀出,什麼是在逆境中看到光明,什麼是在夾縫中圖求生存。什麼是大將風度,什麼是無所畏懼。我們可以體會到,這個巨人是怎樣靠著心靈的定力,帶領他的隊伍瀟灑地迎接了這些挑戰,超越了這些困苦。

無論一個多麼豪放、多麼有才情的詩人,在長征途中,毛澤東首先是一位將軍。正是用將軍最成熟和理性的頭腦,他寫下了整個長征途中唯一一首凝重的詞《清平樂.婁山關》。這首詞在一個特殊時期——婁山關戰役後。說它特殊,是因為婁山關戰役,是紅軍長征以來打的第一個大勝仗,而且是沉寂三年的毛澤東重掌兵權後親自指揮的戰役,他沒有什麼理由不高興。而他寫沉重地寫道:“馬蹄聲碎,喇叭聲咽”,“蒼山如海,殘陽如血”。他知道,雖然取得了勝利,但是“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還有多少你死我亡的戰鬥在前頭,還有多少艱難險阻需要跨越。長征,畢竟是饑餓、死亡和血腥的戰爭,而不是詩情畫意的浪漫。這也許就是毛澤東區別於純粹文人的地方。

沒有詩人氣質,就看不到長征的詩情畫意,沒有將軍風骨,就繪不出長征這樣的大手筆。正是詩人與將軍的統一,誕生了毛澤東長征詩組。我們永遠不可能有長征那樣真切的體驗,永遠不可能真正走進毛澤東內心深處。而我們卻可以透過他老人家一首首大氣勢磅礴的詩,去感受長征,去與偉人對話,與詩人共鳴,去體味著今天的我們和我們的今天。無論在怎樣的境況下,隻要我們的心胸無限大起來,困難就會變得更小,隻要我們豁達起來,就能瀟灑自如地看潮起潮落。而當我們有所成就的時候,還能正確地審視前進路上的阻礙。這是一個人、一支軍隊乃至一個民族生存的技巧,發展的基礎,也是毛澤東長征組詩留給我們最重要的精神財富。

可能是長征的征途凝聚了他太多的情思,釋放了他太多的情感,在長征結束後近十年裏,詩人毛澤東停下了他寫詩的筆。經過長征血雨腥風的洗禮,經過長征百轉千回的考驗,一步步走向成熟的毛澤東,帶領著走向成熟的中國共產黨,開始放眼全中國,放眼全世界,走出了中國革命的新天地。其實,這種結局,何償不在冥冥中隱含於他的長征組詩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