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涼,白天又下了點小雨,氣溫不算高。
周止看了一眼跟在翟天明身後,衣著單薄的路辛夷,淡淡開口:“車來了,二位請回。”
黑色的奔馳停靠路邊,翟天明替周止拉開後車門,將他送上車,揮手送別。
路辛夷終於鬆了口氣。
周止看著後視鏡中女人越來越遠的身影,直到車子轉彎,換了風景,方才移開目光。
薑昕從內視鏡中瞧見周止的異常。
“這個春山醫院還真是不靠譜,滿醫院找不到一個靠譜的醫生,讓一個年輕的女醫生出來救人。對了,你認識路醫生嗎?”
周止頭靠著真皮靠墊,他是昨天上午從紐約飛東京,再在東京轉機明州,來不及休息,又馬不停蹄開了一天的會,真算起來,已經將近四十個小時不曾好好休息。
此刻疲憊到了極點。
“不認識。”
他確實不認識今日所見的路辛夷。
臉上的貼紙,無名指上的戒指,動不動就喜歡捂脖子的小動作。
這些都很陌生。
還有翟天明那樣說她,她竟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換做從前的她,哪裏受得住這樣的冷嘲熱諷。
而且,住院醫生?
他記得她當年在明州中心醫院就已經是主治醫生了,怎麼三年過去了,級別不降反升。
翟天明說她從未做過主刀手術,這怎麼可能呢?
最令他不解的是,她一句反駁也沒有,反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那可是她曾經最引以為豪的工作。
她當年甩了他,不就是覺得他妨礙到她的工作了嗎?
怎麼,現在放棄事業心了?真是可笑。
薑昕從內視鏡中看著周止闔眼睡去,不再說話,他有種感覺,似乎在哪裏見過路醫生,一時卻總也想不起來。
從明州到上海,車程兩個多小時。
周止再次醒來時,窗外已是滬江夜景,他想起自己還未告訴薑昕具體的地址:“學長,我住在……”
兩人按說是上下級關係,可薑昕聽周止叫了自己一天學長,覺得親切又熟悉。
“我知道你家在哪裏,你忘了,我以前送過你的。”
車子在市中心一棟江景小區門口停下,頂級樓盤,寸土寸金的地方,鬧中取靜,四周幾乎聽不見什麼喧嘩。
周止下了車,按說應該請薑昕上去坐坐,喝杯茶什麼的,可現在已經是十一點多了,薑昕也忙了一天。
“學長,今天太晚了,我就不請你上去坐了。改天,我請你吃飯。”
“來日方長,你好好休息。”
薑昕朝他揮揮手,開車離開。
說來,二人是在英國留學時認識的,薑昕比周止大一屆,他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周止是江州人。
江浙滬一家,異國他鄉二人算半個老鄉,自然走得近。
畢業後薑昕回到上海,進了繁星,後來到周止畢業時,薑昕主動邀請他加入繁星,進自己的小組。
薑昕此舉除了欣賞周止的能力外,還有一層是為了照顧周止,周止在英國留學時期一直勤工儉學,從不和那些富家子弟混在一處,其他精力幾乎都傾注在學業方麵,因此專業成績非常矚目,個性也踏實低調,典型的寒門貴子作風。
隻是沒想到,在他的照顧下進入繁星的周止仿佛開掛,還在實習期間就已經有跨國項目主動找上門來,點名要他。
這還隻是小試牛刀。
薑昕再遲鈍也意識到周止不可能是寒門子弟,江浙滬說大不大,姓周,又有這般運作能力的,隻有一家。
老實講,薑昕當時內心慌得一批,努力回想自己過去幾年和周止的相處細節,有無輕慢倨傲之舉,確認並無不妥後,方才放心了。
薑昕自認家裏還算有點錢,可要跟周止家比,那就是不要臉。
從那以後,他對這位學弟隻有欽佩和敬重,倒不僅僅是因為他的顯赫家世,而是他有如此背景,卻還能如此低調務實,待人真誠。
易地而處,他做不到。
三年前,周止去了紐約的繁星總部。
說起來,如果不是因為他前女友,他原本應該去的更早,聽說那時候他都打算求婚了,婚戒都買了……
對了!
薑昕豁然開明,他想起來自己在哪裏見過路辛夷了。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