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辛夷囑咐護士幾句,便離開了。她看看時間,七點多了,肚子這時叫了起來。
肖林生倒是給她留了醫院食堂的飯卡。
隻是,她今日倏地想換個口味。
胡潤南這時正好上班經過,看見路辛夷在路口徘徊,笑著朝她走過去:“路醫生早,有什麼問題嗎?”
胡潤南五十多了,是安城縣人民醫院心胸外科的一把手,言談自帶長者的威嚴。
路辛夷尷尬地笑笑,她對於年長者尤其是權威者天生有種不好相處的第一印象,正想拒絕胡潤南的好意,目光忽然注意到他手裏拎著的打包盒。
盈盈一笑。
“胡醫生,這附近有什麼好吃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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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下高速,周止沿著路標,由安城縣城驅車前往周家圍,孟淑惠催促的電話就過來了。
“媽,下高速了。大概還有一個小時,不用等我,你們先吃早飯。”
周家人丁興旺,每年周老爺子的壽誕都是周家一等一的大事,屆時無論再忙,天南地北的周家人都會齊聚一堂,為老爺子慶賀。
疫情三年,周止缺席了三年。
這一次,是他難得的露麵。
掛了電話,車子駛入縣城鬧市區,人和車流變多,三年未見,安城縣城並未有太多變化。
手機響了,是薑昕打來的。
“我打聽到一點事,有點棘手。”
周止問:“什麼事?”
“春山醫院已經三個月沒有發工資了。”
“三個月?”
“還不能完全確定,不如……”薑昕想說,不如你跟你前女友打聽一下,她肯定知道。轉念又想起,當年周止在去紐約工作之前,曾經大病一場,當時大家都猜測是因為他求婚失敗。
估計兩個人當年分手不太體麵。
現在見麵,肯定也尷尬。
薑昕打消了念頭:“沒事,我再打聽一下。”
周止一皺眉,想起路辛夷昨日在醫院廊簷下的感慨。
“錢嘛,一直都是缺的。”
車子轉入一條小道,倏地,前方一個人影穿過馬路,周止緊急刹車。
車子在距離那人不到十厘米處停下。
還好,隻差一點。
薑昕那頭聽見緊急刹車的聲音,緊張問道:“怎麼了?”
“沒事。”
周止看了一眼車頭的人,是個年輕人,穿著白大褂,看樣子還是個醫生,大約是過馬路時沒有看路,這條路本身不寬,附近又有個菜市場,所以人流量大,汽車行駛也都較慢,過馬路的人難免有僥幸心態。
男醫生弓腰,朝周止連連鞠躬抱歉。
周止點點頭,做手勢讓對方先過去,那男醫生微笑著走開了,朝著馬路對麵走去。
周止正要啟動車子時,目光隨意地掃了一眼,倏地定住。
那男醫生穿過馬路,來到對麵的一家早餐鋪子,店裏生意不錯,門口支了五六張小桌子,全都坐滿了。
男醫生徑直走到店裏,在一個空位上坐下。
在他對麵,是最近頻頻出現在周止腦海裏的女人。
路辛夷。
路辛夷一身常服,正狼吞虎咽吃著什麼,看見年輕人坐下,很自然遞給他一雙筷子,還問了幾句什麼。
然後她去掃碼,很快,女老板又送來了一碗餛飩給年輕人。
兩人有說有笑,路辛夷鬆弛自若,偶爾那男醫生說了什麼,逗得路辛夷哈哈大笑,開心得像個孩子。
那麼生動的表情,已經很久未見了。
和在春山醫院所見的路辛夷,完全不同。
原來,她還會笑,隻是不會對他。
什麼事,值得笑成那樣。
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就加重了力道。
此時的路辛夷還渾然不知,不遠處的馬路上停在路中央的黑色車子裏正有一道吃人不吐骨頭的森然目光落在她身上。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路辛夷現在已經屍骨無存。
“周總?周止?……阿止?”
薑昕那邊焦急起來。
直至身後傳來一道突兀的喇叭聲,周止才回過神來。
“沒事,欠薪的事,你盡快確認一下,我先掛了。”
說罷,啟動車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