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相思,是陳釀的好酒
夜闌不動聲色,開口問道:“你口中的暗翼就是帶我回來的人?”
“不錯!”那白衣女子身形一閃,一把匕首架在夜闌項上,挑眉道:“美人兒,乖乖地告訴我,你把身上的那份圖紙藏在哪兒了?”
“夜闌愚拙,實在不知你們口中的圖紙所謂何物,又怎知道它的下落?”夜闌淡然道。
白衣女子手上匕首一動,冷聲笑道:“美人兒真是健忘,不如讓我在你這白皙的臉蛋兒上畫上幾刀,你才想的起來?”
夜闌沉聲片刻,伸手推開匕首道:“姑娘,不妨放下匕首,容我坐下細細想想你所說的圖紙。”
白衣女子目光一凜,緩緩收回匕首,大笑道:“處變不驚,美人兒好定力啊,我辛十三娘甚是喜歡!”
袖間風動,夜闌反身奪下匕首,一招之內便封住了辛十三娘的命脈,“美人兒不僅定力好,身手也不錯嘛。”辛十三娘望著胸前的匕首,眼神中透出森然冷意。
夜闌低聲道:“姑娘,多有得罪,我隻想向你請教兩個問題,這是什麼地方?你們對青宿做了什麼?”
“青宿?你說的是暗翼吧?”辛十三娘饒有興趣地盯著身前的夜闌,不答反問道:“你是誰?”
黑影透過傾瀉的月光落入屋內,夜闌手中的匕首被淩然劍氣打落在地。
“不許傷她!”青宿持劍怒視著辛十三娘。
辛十三娘聞言,大聲喝道:“暗翼,你可看清楚了,是她要傷我,怎成了我傷她?”
“不許傷她!”同樣的聲音同樣的語氣同樣的言語。
“我不會傷她,隻要你讓她說出圖紙的下落,我就立馬放了她!”辛十三娘斥聲走至屋外,轉身正色道:“暗翼,你適才的無禮我不計較,可你別忘了你應聽命於誰。”
辛十三娘轉身離去,青宿收回墨魂劍,向夜闌道:“交出圖紙,你便可離開這裏。”
透過月光,夜闌發現青宿那隻握劍的手上,布滿紛繁交織的紅色血絲,從指尖向手背蔓延而上,讓人看了不由感覺到毛骨悚然。
夜闌被眼前的情景怔住,緩緩地握住青宿另一隻手,那隻手上同樣布滿了紅色血絲,在掌心處,一朵妖嬈觸目的紅薔薇正嗜血綻放。
夜闌眉頭深鎖,目光擔憂道:“青宿,你的手,怎麼會這樣?他們是誰,對你做了什麼?”
青宿站在原地漠然地甩開夜闌的手,那些紅色血絲已驟然爬上了頸項,青宿閉目咬牙仿佛在強忍著身體內巨大的痛苦,額上青筋赫然凸出。
夜闌立在原地,不知道青宿的為何會這樣。她緩緩上前,想要攙扶住渾身顫抖的青宿,卻被他一掌推開。
“青宿,我是夜闌,和我一起離開這裏,庭江師叔見多識廣醫術精湛,他會有辦法幫你的。”夜闌動容情切道。
墨魂劍漸漸放光,青宿握劍的手劇烈顫抖,劍柄上的墨梅似乎在不斷地吸取青宿體內的真氣。
血絲爬上臉龐,青宿整個人散發出瑩亮血光,讓人心生寒意望而退步。如魔臨世,他手中的血魔之劍,仿若在一瞬間就可以毀滅三界九道。
夜闌被一股邪惡蝕魂的劍氣逼至牆角,全然無力邁步靠近青宿。
“青宿!青宿!”夜闌聲嘶力竭地大喊,想要喚醒形如羅刹的青宿。
墨魂劍一記劍吟,滔天血光破屋而出,整個屋子應聲轟然鬆塌。
“哐當”劍落,青宿的身子隨之頹然墜下。
“青宿!”夜闌飛身上前拉住青宿,用力地將他拖出屋內。當兩人剛踏入院中,整個屋子完全傾塌成灰。
短短不到十步路,夜闌已耗去大半力氣,抱著青宿跌坐在地。探手一觸,青宿氣息漸無,脈搏微弱。
巨大的聲響,驚來了十餘名身著白衣的女子。
為首的辛十三娘飛身落在夜闌身前,一把奪過夜闌懷裏的青宿,瞧著夜闌肩上正在滲血的傷口,勃然大怒道:“你知道你對暗翼做了什麼嗎?”
夜闌胸中怒火忽起,質問道:“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們,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你們對青宿做了什麼?”
“你的身上究竟有什麼魅力,能讓暗翼在嗅到你鮮血味後,寧願壓製身體嗜血的欲望,而任由體內氣血暴走?”辛十三娘望著夜闌,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夜闌低頭望著肩上流出的血液,忽然明白適才青宿為何一把將自己推開。夜闌愧疚地望著昏睡不醒的青宿,站起身向辛十三娘,低聲道:“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他?”
辛十三娘抬頭,一臉冰冷地問道:“殺了你,你可願意?”
“如果殺了我可以救他,你現在可以立即動手。”夜闌正色答道。
辛十三娘命身後的數名女子將青宿扶走,臉色一變,淒聲歎道:“以死相救,好一出催人淚下的戲!我辛十三娘若不盡些人情,倒成了那惹人厭惡的大黑臉了。”
夜闌神色一沉,道:“我知道你要什麼,你先救他,那樣東西如今不在我身上,我隨後自會交給你。”
“和聰明說話就是省事!”辛十三娘笑著拍手,帶著不容商酌的語氣道:“一個時辰後,圖紙未到,暗翼的命我也將無能為力。”
辛十三娘轉身消失在院中,隻留下夜闌一個人。
夜闌腦海裏一片混亂,她立在原地遲遲不能下定決心。
那張苜宿行軍圖是冉木以死換來的,她還清晰地記得冉木吐血伏案的神情。這張圖紙幹係埃洛古城、鄂州十二州三十萬人以及大夏國京師的安危,它不能落入這群身份不明之人的手中。
可是,青宿,青宿命在旦夕,她不能漠然無視。某些模糊的記憶忽然在這一刻無比清晰。
她記起,那夜在裕豐山莊,山崩地裂之時,是他抱著自己縱身跳下斷崖,是他從冰寒徹骨的陌南河裏將自己推上河灘。
她記起,那夜他縱身再潛入水中,是為了撈起從她手間滑落的那顆碧綠色的解語石。
如今,那顆解語石正掛在青宿的胸前。
遲來的記憶,壓得夜闌喘不過氣。
她忽然發現,她從未如此虧欠過一個人。
烏雲蔽月,天地黯然失色。
夜闌翻身躍出院牆,四下尋了匹馬。
揚鞭一揮,如急雨落地般的馬蹄聲響徹了夜空。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愛可以如火,可以如水。相思,則是一壺深藏的好酒,總在靜謐的夜裏,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帶著我們的心神進入思念的長眠裏。
相思,是一場更深沉的相愛。
夜一深,我們是否開始思念了,是否開始熏熏然陷入了情感的醞釀裏。
夜闌疾步登上城牆,那堆滿麥稈的斜坡上已不見了黑雷的身影。
環視一圈,鄂州城在寒風呼呼的夜裏顯得蕭索清冷,似是一座被遺落在泛黃書頁裏的昨日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