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他像是故意拉長了聲音。
我急切地望著他。
“罰他打掃辦公室一個月!還要寫檢討!”李曜行大笑,露出雪白的牙齒,“這下你不用擔心了吧!”
如果說我還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喜訊存在懷疑的話,那麼當老師站在講台上輕聲對我們宣布“辦公室失竊案件已經到此結束,希望同學們引以為戒,以後也不要再討論了”時,我欣喜若狂地轉過頭去,望著身後的林西樹。
可是……
他的反應似乎有些不對勁。
通常我回過頭,他都會敏銳地發覺,並且對我輕輕地揚起嘴角。
可今天,我遲遲沒有感受到他的目光。
我發現,他的眉頭竟然是微微皺起的。
他沒有看我,卻正出神地望著前方的寶妮,欲言又止,眼中閃爍著哀傷的光芒。
寶妮像是沒有感受到他的目光一般,坐在前麵,漠然地望著一個方向,目光有些空洞,臉色比平日蒼白一些。
這一切讓我感到不安,雖然老師宣布了這樣一個好消息,可我有預感,會有什麼事情再次發生。
我因為這樣的預感而魂不守舍,李曜行同我說話的時候,我也隻是強打起精神來,有一句沒一句地回著。
午休的時間,當我捧著便當盒想找一個地方安靜地享用我美味的午餐時,一對熟悉的身影闖進了我的視線。
我的手指頓時變得僵硬,死死地按住便當盒。
是寶妮和林西樹!
他們肩並肩地走在一起,誰也沒有說話,卻十分有默契地向不遠處花園的方向走去。
不知為什麼,我緊緊地抱著手中的便當盒,鬼使神差地跟在了他們的身後。
正值正午,陽光灼熱滾燙。細密的汗水從我的額頭滲出。我將便當盒輕輕地放在一邊,伸手抹了抹額頭的汗水。
我記得林西樹和我說過,他對寶妮已經沒有那種感覺了啊……
可是為什麼今天早晨他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她?
各種不安的想法將我整個人吞沒,我躡手躡腳地躲在花園邊的一棵樹後麵,看著不遠處的那兩個身影。他們坐下了,距離不遠不近,可曖昧的氣氛仍讓我輕輕地皺起了眉。
雖然我知道偷窺的行為不好,可一種奇怪的力量驅使著我向他們靠近……
炎熱的夏日,沒有風,隻有聒噪的蟬鳴在耳邊回蕩著。
我以一個怪異的姿勢潛伏在花園的花叢後麵,不敢大聲喘氣,生怕錯過一個字。
他們沉默著,沒有開口說話。
難道這麼熱的天氣,他們是來這裏曬太陽的?
我有些鬱悶地伸出手遮住頭頂的陽光,一麵探出頭望去。因為花枝的遮擋,兩個人的身影在我的視線中若隱若現,不過這個距離,我可以清楚地聽到他們所有的對話。
我望著他們,掌心被自己的指甲掐得很疼。
“很久之前的事情,你還記得嗎?”寶妮先開口,她的聲音清脆動聽,仿佛周圍的溫度都降下去了許多。
我心中一凜,連忙凝神去聽。
林西樹未置可否,不點頭也不搖頭,更不回答。
寶妮笑了笑,繼續說道:“其實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或許那個時候是我太過任性了吧。”她轉過頭,靜靜地凝視著林西樹,“我曾經很沒禮貌地拒絕了你,我希望你不要介意。‘對不起’這三個字,我很早就想說了,隻是沒有勇氣罷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融在了空氣之中。
可我從這些看似禮貌的話語中,聽出了讓我窒息的哀傷。那樣的哀傷,帶著已經遠去的回憶,一點點地、潮水般地侵蝕著人們的心。
這些日子,我和寶妮的關係緩和了許多,我甚至已經習慣了我有這樣一個處處替我著想、溫柔細心的姐姐。
可她為什麼會這樣哀傷呢?
是不是還有什麼我所不了解的事情?
正當我這樣想著的時候,突然傳來林西樹的聲音,帶著輕鬆的笑意。
“沒有關係。”他的語氣淡淡的,卻是釋然的,“曾經我是十分介意的,可現在……我真的覺得沒什麼了,所以你也不需要說什麼對不起的話了。”
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看著他們,隻覺得這次談話的性質不明,實在讓人懷疑。
過了很久,沒有人再說話。
在陽光的照耀下,我的臉早已經被曬得發紅,卻依然舍不得離開。
空氣中流淌著一絲絲若有若無的曖昧,被我清晰地捕捉到了。
正當我打算換一個陰涼的位置繼續偷窺的時候,寶妮再一次發話了,她說的話,讓我整個人僵在那裏,再也動彈不得。
她的聲音依舊雲淡風輕,卻似乎有著微微的期待:“林西樹,如果現在……我是說如果,讓你在我和米妮之間做選擇,你會選擇誰?”
這樣的問題……
我曾經無數次想問出口,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可此刻,竟然被寶妮這樣輕鬆地說了出來?
我焦灼地等在那裏,希望從林西樹的口中聽到一個讓我欣喜若狂的答案。
可是……
還是沉默。
我幾乎都可以想象到林西樹的表情,是那樣的平靜和漠然。
不知過了多久,絕望一點點侵蝕著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