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草葉枯黃,離冬日還有些時候,就已涼的如此徹底。

西北角上幾間破敗不堪的廂房,顯得跟金碧輝煌的紫禁城格格不入。

這處“寒玉宮”原是關押犯了錯的妃嬪所處,近年來因宮中出了一位極得皇上寵愛的貴妃,皇上甚至不惜為她散盡後宮,寒玉宮也隨之被遺忘了。

但如今它迎來了新的主人。

“吱呀”一聲門響,一個丫鬟輕聲開門進來,碎步上前,試探地喚了一聲:“皇後娘娘?”

顧潼知微微側頭,低聲道:“他還是不肯見我嗎?”

“請皇後娘娘恕罪,翠萍無能,翠萍。。。。沒見到皇上!”說罷翠萍“撲通”一聲,雙膝跪地,伴著滿室的冷清,顯得格外淒涼。

怕顧潼知傷心,她趕忙安慰道:“皇後娘娘莫要難過,奴婢聽說近日朝廷多事,皇上日日憂心朝政,怕是真的抽不開身。就連虞貴。。妃也很少見到皇上。”

翠萍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說起虞貴妃,顧潼知想起那個嬌俏明媚的女子,一顰一笑間皆是風情,癡笑嗔怒恰到好處,攪得人心癢難耐,恨不得把整顆心都剖給她。

七年了,她終究還是沒能將這個女人從他心裏抹去,罷了,如今都不重要了。

“起來吧。”

顧潼知輕歎一聲,幽幽道:“如今也隻有你,還願喚我一聲‘皇後娘娘’,整個宮裏誰人不知,皇上心裏的皇後娘娘,另有其人!”

翠萍聽了猛地磕了個頭,淚眼朦朧道:“翠萍心裏,皇後娘娘就是您,您就是皇後娘娘,皇上被愛意蒙蔽了心,遲早會醒轉過來的!”

顧潼知聽罷不語,兀自拿起梳子,從頭至尾細致地將長發歸攏於身後,想起當初成親時,喜婆娘娘也這樣給她梳頭,嘴裏邊念叨著:“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發與齊眉。”

當時的承諾言猶在耳,如今早已隨風飄散。

顧潼知看著鏡中的自己,陌生又熟悉,歲月在她的臉上沒有留下痕跡,依舊是美的張揚。但卻已非往日的她。

她扶著桌子站起身來,黑長如瀑的華發下,是奪目的正紅色錦緞,鑲著鎏金滾邊兒,奢華而又壯美。

紅色,是當初成親時的顏色,是開始,亦是結束!

顧潼知忍去眼裏浮起的淚花,走到案邊,執筆的手微微顫抖,但很快地在紙上落了幾個字,她怔愣地看了許久麵前的白紙黑字,眼眶裏還是不由地漫起了一層水霧。

“此生不悔,來世不見”!

七年,七年都暖不了他的心,他的深情她求而不得,隻是她的執念讓她堅持了這麼多年。

可她隻是不甘心,想見他最後一麵,最後一麵,他都不能施舍嗎?

看了眼一旁的翠萍,她竟不知道如今的堅持還有什麼意義,也隻是讓自己更不堪罷了!

算了,強扭的瓜不甜,她不想要了!

她將宣紙仔細折好,放進信封裏,走近翠萍:“你幫我把這封信交給皇上,也算了了我們的主仆情份,。。謝謝你!”

說罷素手輕拍了拍翠萍的手背。

翠萍看著手裏的信封,再聽著顧潼知的話,仿佛明白了什麼:“娘娘,皇上可能真的隻是事務繁忙,抽不開身,您再等等,皇上。。興許就會來了!

說話間眼淚流的更急了,她心裏明鏡兒似的,皇上不會來的。

“去吧。”顧潼知看著心酸,卻無力勸慰,她連自己都勸慰不了,如何勸得了別人。

“娘娘。。。”翠萍遲疑地喚了她一句,見她神色清淡,暗想也許是自己多心了,可心裏的那股子不安愈加濃烈,走了幾步,又回頭望著她,思忖片刻,還是咬牙道:“娘娘。。皇上請您自行退下後位,便可保您一世榮華富貴,實在不行,您便依了皇上吧,還能好過一些。您千萬別想不開啊!”

翠萍一口氣說完後大氣不敢出,她真的怕不說出來娘娘會幹傻事,可說的卻是大逆不道的話!

顧潼知想起半月前,他對她說:“夫妻一場,我不想鬧得太難堪,你自退去皇後之位,我保你一命。”

她覺得可笑至極,夫妻七年,他竟從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

現在翠萍的話流連在耳側,自請退去後位?哪裏有那麼簡單。

父親死後,朝中大臣一直上書要求撤銷她這個皇後之位,如果她自請退位,不止皇後之位,褪去的還有父親的清白!

所以她不能!

。。。。給她留一條命,哈哈哈。。事到如今,她哪裏還有活路可走?又有什麼顏麵活著?可笑夫妻七年,竟不如一個小丫鬟了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