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千年妖精(花草中的壽星)(1 / 3)

人生七十古來稀,那不過是千年以前杜甫的觀點。隨著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如今人類的壽命早已向前邁進了一步,別說七十,就算八九十歲也是稀鬆平常的了。不過也隻是跨進了一步而已,若上了百歲,還是比較稀罕的,就可以算是真正的高壽了。可人類這樣的壽命,比起有些植物來,居然還是小巫見大巫的。有不少植物,那壽命呀,動輒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那種穿越漫長的時光依舊保持生命活力的本領,簡直有如千年妖精般令人歎服。

本章為您選取的,是植物世界中的鵝掌楸、鐵樹、水杉、香樟、桫欏、荷花和銀杏等7位絕對的壽星。

時光捏在我掌心

暖風吹得遊人醉。一個暖暖的春日,我們一家三口正逍遙地徜徉在黃山的秀山翠海之中,妻突然幽默而又誇張地輕喊一聲,瞧那邊,鬱金香怎麼都長到樹上去了?抬眼一瞧,不遠處果然有一株高大偉岸的樹木,翠綠的葉片間,驕傲地托舉著一尊尊酒杯似的花朵,嫩綠的花瓣上縱列著一溜溜金黃色的條紋,那模樣,還真似鬱金香呢。

可是,再怎麼花盲的人都知道,鬱金香是不該長到樹上去的。很顯然,妻是在嘩眾取寵,順便想看看我這所謂的園藝專業畢業生會怎麼應付。可是她忘了,魔能高一尺,道就能高一丈。我嘿嘿一笑,故作驚訝道,呦,我的賢內,想不到你還真是有才,這花,果然就是鬱金香呢,沒想到它都長樹上去了,居然還能被你認出來!在妻女二人鄙夷和不屑的目光中,我不緊不慢地抖開包袱:不過這不是荷蘭的那種鬱金香,而是咱們中國的鬱金香。

你可別以為我這是黔驢技窮嘴上逞強,這種花木的英文名稱,還真叫“中國的鬱金香樹”,當然,它的正宗學名,應該是叫鵝掌楸的,因為除了花朵的形狀頗為相似外,它跟被大家稱之為“花中皇後”的鬱金香,是八杆子都打不著邊的。

雖然這中國的鬱金香知名度不及荷蘭的鬱金香高,但要是追溯起根源來,那它可比鬱金香厲害多了。作為一種中生代侏羅紀就已經出現的植物,它的悠久曆史是可以跟水杉、銀杏這樣的老祖宗相提並論的。可那些骨灰級的孑遺植物,多是裸子植物,像鵝掌楸這樣的被子植物,可就稀罕了。

有意思的是,鵝掌楸雖然古老,但卻不古板,它就像遠古的蒙古人一樣,深諳時過境遷、入鄉隨俗的道理。不過,蒙古人是遠離東方去到荒蕪的阿拉斯加,變成了愛斯基摩人;而原本分布於北歐、格陵蘭和阿拉斯加等地的鵝掌楸,卻是逆蒙古人而行節節南下,經過千萬年的精挑細選,終於極具眼光地選中了我國南方和美國東南部,駐紮下來成了野生鄉土樹種。很顯然,從擇地的水準上看,鵝掌楸是要高出愛斯基摩人一籌的。

前麵說到鵝掌楸的花形奇特,弄得見多識廣的英國人都將它與鬱金香混為一談,誤以為這便是中國的鬱金香了。其實我倒是認為,鵝掌楸的葉片遠比它的花朵更加奇特。

鵝掌楸的葉片,奇就奇在它的形狀。一般的樹葉,多是卵形、心形或者羽形,而鵝掌楸的葉片卻寬寬大大,好似鵝掌一般,形象得連爪間的蹼都不曾偷工減料。難怪黃山人提到此樹,都會笑說是孫悟空大鬧天宮給黃山留下的紀念品,因為傳說孫悟空大鬧天宮時,把蟠桃盛會上的珍饈佳肴攪得稀裏嘩啦,一隻天鵝掌被孫悟空聞了聞隨手拋開,落到黃山就變成了鵝掌楸樹的。大概正是因為太形象了,才會生出如此荒誕卻又頗合人心的傳說吧?

雖然天鵝之掌已經夠高貴了,可我總覺得,用動物的腳丫子來命名這有著億萬年曆史的老祖植物,總還是顯得太過輕漫了一些。在我心目中,這滿樹的葉片應該更像是佛祖的手掌,自上而下,漸次舒展,坦然地承受著光陰,輕撫著歲月。

鵝掌楸還有一個名字叫做“馬褂木”,也是因為它那奇異的葉片而得來的。仔細看看,還真是逼真,你瞧那葉片平截的頂端,多像馬褂的下擺;平滑而略微彎曲的兩側,多像馬褂的兩腰;基部兩端向外突出的部分,簡直活脫脫就是一對馬褂的袖子。把這樹葉比作馬褂,實在是比鵝掌更形象、更有文化、更具中國特色多了!你想啊,一提到長衫馬褂,思維是不是馬上聯係到了古代?這不就對了,馬褂木,它不僅僅在告訴你,它有著馬褂一般奇形怪狀的葉片,而且還有著古老而悠久的曆史,是遠古時代的孑遺植物呢。

作為一種孑遺植物,如今鵝掌楸已被列入瀕危的國家Ⅱ級重點保護野生植物行列了。這倒不是因為它要故作清高,不屑與晚輩們同生死共存亡,而是因為在自然條件下,它就跟珍貴的大熊貓一樣,繁殖起後代來有點力不從心呢。鵝掌楸雖是雌雄同株同花,但雌蕊總是那麼心急,花瓣還來不及展開便早早成熟了。待到雄蕊成熟花朵展開,雌蕊花柱卻早已遺憾地幹枯。縱使同長在一個屋簷下,沒有緣分也是枉然啊。於是隻能淪為蟲媒植物,依靠昆蟲這個媒婆來傳授花粉。可屋漏偏逢連夜雨,鵝掌楸的花色那麼單調,缺乏招蜂引蝶的手段啊,花期又不識時務地出現在多雨的四五月,連媒婆昆蟲都懶得搭理呢,想要共結連理孕育後代難度自然就大了。

好在還有對傳宗接代的事兒特別感興趣的人類,咱們“中國的鬱金香”就不必擔心斷子絕孫了。南京林業大學的專家,孜孜不倦地實驗了40多年,終於讓定居在美國的鵝掌楸,與咱們“中國的鬱金香”產下了壯壯實實的混血兒。都說混血兒特別漂亮,還真不假,2008年的奧運會,就指定了要它去裝點門麵呢。不過,同是遠古的孑遺植物,與無限風光的水杉、銀杏相比,我總覺得鵝掌楸還是吃虧了。人家早已聲名顯赫,都向著國樹的地位進發了,而我們的鵝掌楸卻還在為入選了奧運樹種興奮呢。

正坐在鵝掌楸樹下胡思亂想著,忽然感覺頭頂被什麼輕輕地撫了一下,伸手摸去,竟摸下一片美麗的樹葉來。望著這微微隆起似佛掌一般的葉片,我的心裏倏然一動,仿佛刹那明了了鵝掌楸的心意:時光都捏在我掌心呢,那身外的名利又能算個啥?

恐龍算老幾

鐵樹是一種姿態非常優美的觀賞植物,它那寬大的羽狀葉片清雅秀麗、四季碧綠,呈放射狀叢生在粗壯的莖幹頂端,向四周伸展,如孔雀開屏,古樸而又別具一格的樹形,宛若一朵盛開的巨大花朵,極具觀賞價值。然而令人費解的是,這麼優美的一種觀賞植物,除了在賓館會場等公共場所比較多見外,卻並沒有在家庭綠化中普及開來。曾經問過一些把居室打扮得綠意盎然的朋友,為什麼不弄盆鐵樹來養養?得到的回答竟然都是:鐵樹這玩意兒太金貴了,養不好的。

的確,在很多人的印象中,鐵樹是一種頗有些距離感的“骨灰級”植物。因此對於發生在那些冥頑不化的人們身上的奇跡事物,人們總習慣用“鐵樹開花”來形容之,說什麼“鐵樹開花,啞巴開口”、“鐵樹開花馬長角”,那意思就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事情。可見,鐵樹在人們的心目中的形象該有多麼的頑固、多麼的孤傲、多麼的金貴了。

平心而論,鐵樹是有驕傲資本的。恐龍總算遙遠得令我們人類敬仰了吧?可是人家鐵樹居然完全有資格對人類說:“恐龍算老幾?!”是的,作為陸上最為古老的樹種之一,鐵樹起源於2.8億年前的古生代,那時候恐龍確實還沒有出現呢。鐵樹發源之後過了5千多萬年,到了2.3億年前的三疊紀,恐龍才開始出現,並於鐵樹一起,分別向著動物界和植物界的霸主地位進發。侏羅紀的鼎盛時期,鐵樹已遍布全球,在地球植被中占據了主導地位,與恐龍並駕稱雄於世界。在風光了漫長得幾乎無法想象的1億6千萬年之後,時光的洪流一直淌到白堊紀,由於地表氣候巨變,鐵樹才逐漸走向衰退。與遭滅頂之災的恐龍相比,鐵樹得以留存至今,已經是夠頑強的了,因此被尊稱為“活化石”也該是當之無愧的了。

就跟目前世界上碩果僅存的那些皇族一樣,也許正是在這種炫目的光環下,鐵樹才被推倒了一種“孤獨求敗”的境地,不知不覺地與人們產生了一種距離,而不得不孤芳自賞了吧?

問題是,鐵樹開花其實並非人們想象中的那麼具有高難度,實際上,在熱帶地區,隻要是幾十年以上的鐵樹,幾乎每年夏季人們都可以欣賞到它們奇異多姿的花朵。因為鐵樹雌雄異株,所以花的形狀也不同,雄球花呈長橢圓形,威嚴挺立,在鳳羽般的綠葉襯托下格外莊嚴大氣;而雌球花則呈扁圓形,如嬌羞的少女般緊貼在莖柱的頂端,顯得溫柔而安詳。

而且鐵樹的性格也不是傳說中的那麼金貴、那麼令人難以接近的。就好像生活中有些人,因為不善交際而給人留下一種自命清高、難以接近的距離感,但真正了解他們的人卻知道其個性是挺隨和、挺好交往的。這就不免有些吃虧。

其實,鐵樹也可算得上是一種很隨和的植物了,它不僅用自己美麗的羽葉和花朵供人欣賞取悅,而且還竭盡自己全身以滿足人類的口腹之欲。在西雙版納,有的少數民族習慣將鐵樹的嫩葉當作蔬菜食用;在貴州等地,有的農民則將鐵樹的種子剝皮後燉豬蹄吃;至於鐵樹的莖幹,更因富含澱粉而被人們廣為食用,或者當成釀酒的原料。

鐵樹的隨和還表現在它的抗病蟲能力、耐瘠薄能力都很強,強得都能用“賤”字來形容了,細想想,也確實不曾見過鐵樹發生過什麼嚴重的病蟲害。

當然,誰都會有些脾氣的,鐵樹也一樣。大凡沾個“鐵”字的,都是有點戇頭戇腦的吧?就像我們的“杭鐵頭”一般,依我看鐵樹也是個戇角兒,不信你可以試試看。作為原產在熱帶和亞熱帶的植物,鐵樹喜光,好溫暖,如果讓它受寒挨凍,它肯定會不幹,沒有其它可以抵抗的法子,它就來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把那些本來可以四季常綠的葉子毫不留情地變成枯黃。如此看來,鐵樹的確又是很有些固執的。可是,誰沒點脾氣呢?人人都是這樣,隻要你順了他的意,一切就都OK,都好商好量了,更何況人家德高望重的億年前孑遺老祖呢,怎能沒有一點脾性?

所以,有興趣的朋友我看還是可以放膽兒養幾盆鐵樹玩玩,隻要你不讓它挨凍,即使不施什麼肥料,它也會毫不吝嗇地向你奉獻滿目的蒼翠。就好像那些個外表孤傲、甚至高高在上的人,你完全不必為其冷傲的表象所迷惑畏縮,摸到了他的脾性,就完全能夠與之成為赤膽忠心的好朋友。交一個這樣的朋友,不是挺有成就感的麼?

再說了,隨著社會的發展,任何事物都會悄悄地改變的。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如今媒體上關於鐵樹開花的花邊新聞已經越來越多了。看來,咱們孤傲的鐵樹老前輩也已經意識到,如今這個社會,自我包裝遠比默默無聞更為重要了。這應該也叫適者生存,也算是一種與時俱進吧?隻是,這樣的與時俱進未免讓人感到有點苦澀。

耐住千萬年的寂寞

有時會偶爾去鄉下走走,最喜歡的還是那筆直而又狹窄的機耕道,因為江南的鄉間機耕道旁,總少不了鬱鬱蔥蔥地站成儀仗隊式的水杉樹,那個挺拔、那個齊整,會叫你鬱悶的心情驟然間疏朗開來。

但是早些年,在不少鄉民眼裏,水杉卻是一種用處不大的樹木,除了在田間道旁、庭前院落增添些許綠意,似乎就沒什麼更大的作為了。種棵香樟,幾十年能熬回個值錢的箱櫃;不行的話,種株棗樹,秋來也可嚐個滿口香甜;再不濟,種幾杆竹子總能編個竹籃換幾個錢吧,可這水杉,拿來當柴火都不及鬆針落葉來得利索。

Tip:阅读页快捷键:上一章(←)、下一章(→)、回目录(回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