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陰縣,張府。

這座堪稱華陰最大的府邸,沒有尋常人想象的奢華。但在張府三代人的努力下,一針一線、一角一地,到也著實布置的清幽而典雅,已經略有了幾分書香門第,耕讀傳家的味道。

正堂處,“三代舉人”的匾額被掛在正中。說起來,這副匾額上的題字,還是出於張從雲那位座師的手筆。所以也無怪乎張家人如此鄭重的對待了。

甚至那位座師還玩笑的說,若是有朝一日張從雲的兒子也得了舉人,那他到時候一定再為他題一麵“世代舉人”的匾額。

當然,張從雲對於他這種美好的期望表示懷疑……隻不過懷疑的不是自己兒子將來的成就,反而是這位座師是否有那個壽命。

好了,這話暫且拋開不提。因為說多了顯得張從雲好像不厚道……

而此時此刻在匾額正下方的主座上,空蕩蕩的大廳裏,隻端坐著兩位中年男子。

這時,兩人都捧著茶,用茶蓋有一撥、沒一撥的翻著飄在水麵上的茶葉,但又不約而同的不去喝,好像在以這個動作掩飾著自己的心情。

事實上,此刻這兩個男人的心情,也的確像手中的茶水一樣,因為對方的出現,而生出了微微的波瀾。

半響,主座上的男子首先放下茶盞,歎一口氣後,才道:“一別十多年,想不到今天還能與老友相見。老牟子,你今天來,不是單純為了和我敘舊吧。”

說話的男子,相貌英武而俊朗,眉宇間和張從雲頗有幾分相似。雖已年過天命之齡,眼角也因為歲月的侵蝕,多出了幾道細紋。但配合他不輸青壯的雄偉體魄,以及兩頰鬢角微微的白發,卻融合出一股成熟男人獨有的魅力。

甚至和張從雲不遜於“子都”的英俊相比,這個中年男人還略有些更甚一籌的意思!

這個人,自然就是張從雲的父親,張禦風。

他的話說完,坐在他對麵那個被稱為“老牟子”的男人也終於開口了。

值得一提的是,與張禦風充滿成熟味道的英俊相比。這個叫“老牟子”的男人,則實在普通的有些不值一提,甚至與張禦風的堂堂氣度相比,還帶著幾分近乎於小農的猥瑣。

……

不大不小的眼睛、不密不疏的眉毛、不挺不塌的鼻梁、還有不厚不薄的嘴唇,以及微黑且沒什麼光澤的皮膚……似乎除了“中規中矩”這個詞外,竟再沒什麼更貼切的詞足以形容對他的印象。

……

普通,太普通了!

但就是這麼個普通的紮人堆兒裏就找不著的人,卻穿著一身讓人看著刺眼的大紅飛魚袍。桌邊趁手的地方,還放著一把隱隱從刀鞘內散著血氣的繡春刀!

如果此刻張從雲在此,必會因對方氣質上巨大的變化,而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呼……此人,竟正是不久前才剛把他調去當“清道夫”的那個錦衣衛首領!

隻是現在的他,又哪有之前於菜市現身時的凶煞模樣。不僅戾氣全無,還微瘺著背縮在椅子上……如同一個幹癟的小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