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落雁峰。
沒有訃告、沒有花圈……有的隻是簡單,但用心的靈堂;還有眾同門淡淡卻不淡然的哀悼;以及一方嶽不群親筆題書的碑銘:勞德諾之墓。
勞德諾之墓……
也許這五個字,就已精確的評價了他的一生……又也許,一個臥底的一生,也真就隻能用一個名字來概括吧。
張從雲甚至認為,“勞德諾”這個名字,可能也是一個“代號”,而非那個躺在墓裏永眠的人,真正的姓名。
想到這些的時候,他才終不免有些悵然。
值得一提的是,嶽不群在為勞德諾題碑時,竟也有意無意的“忘了”添上“華山”二字。
眾弟子中並非沒有心細之人,隻是剛想詢問,卻見嶽不群當時神色黯然,才終於不敢多言,都把疑竇放回了心底。
而大家雖都看到了他麵上的黯然,卻很少有人知道他心底那些看不見的複雜……
當然,張從雲自是明白他複雜心情的少數人之一。他知道師父也在掙紮,掙紮是否要在對方死後,還要故作不知的書上一句“華山勞德諾”……
“想必,他不會願意吧?”張從雲和嶽不群心底,如出一轍的想著。
他們都知道,其實那個永眠的人,更願意被稱為“嵩山勞德諾”。隻是這一點,嶽不群做不到。
人死如燈滅……
可能終是看在勞德諾直到去世前,也沒有真正做什麼大害於華山的事。而這些年,此人勤勤懇懇,著實鞍前馬後辦了不少事。
所以,一個“勞德諾之墓”,已經是嶽不群能為他做的……最大的後事。甚至為此,他已是不惜向遠在嵩山的那位甩去一個信號:
很多事,我其實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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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他其實是知道的……”
遠在嵩山的左冷禪,若心有靈犀的說著同樣的話。
“左師兄,那是否是說……勞師侄之事,乃是嶽不群的安排?”陸柏眼中精芒電閃,絲絲凶殘之意幾已呼之欲出,“且他寫著‘勞德諾之墓’,這不僅是暗示他知道了勞師侄的身份,更可視為一種挑釁!左師兄……”
左冷禪抬手打斷陸柏的話:“此事與他無關……”
見左冷禪答得斬釘截鐵,陸柏不由一滯。旋即嘴唇微動,但終是欲言又止。
左冷禪見陸柏眼中閃著不信,歎一口氣後,才淡淡道,“你不了解嶽兄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似乎陷入某種英雄相惜的情緒裏,竟至緩緩的出了神……
過得片刻,左冷禪才在自嘲一笑後,續道:“想左某自詡雄才大略……原以為,泰山天門道人,剛愎而少智,武功雖高,卻不足為懼;北嶽定閑師太,雖智慧過人,但終是一介女流;而南嶽衡山實力雖強,但莫大性情疏懶,又不善經營,亦容易對付……但想不到,實力最弱、最讓左某看輕的華山……哼,嶽兄啊嶽兄,左某向以為你一介書生,涵養雖深,為人處事卻終不免帶些迂腐氣。沒想到……真的沒想到……隱藏最深的,居然是你!”
左冷禪說道這裏已然目射神光,宛若嶽不群就在跟前,繼續自言自語道:“當年華山劍、氣之亂,原是將你一手挑滅的大好機會。但左某終是顧忌五嶽劍派之名,亦想不到你會和官府中人大有交情。這才不得不作罷,倒是讓你僥幸脫得一難。但左某亦非毫無後手,當時就派了座下弟子前去臥底。沒想到,左某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卻是一開始就被你看穿了。如此棋高一著,豈能不讓左某佩服!師弟……”左冷禪說道此處,才終於回神向陸柏道:“以嶽不群隱忍之深,連愚兄亦被瞞得這般徹底。德諾這支奇兵在對方眼中,早已毫無威脅。甚至在必要之時,他還會利用德諾反過來算計我等。若左某是他,必會繼續佯裝不知,靜靜等候天時。所以德諾之死,絕不是他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