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陽蹲坐在架子床的腳踏上,開始認真的思考這一個問題。
她是從顏樂樓出來,她八歲將自己賣進顏樂樓,在裏麵一待待了八年。這八年的時間,足夠讓她看清楚很多東西。
那些感情,那些諾言,實在是這世間最大的笑話,實在是對那些癡男怨女最大的諷刺。
可是……或許就是因為看的太通透懂得的事情太多,才越發的顯示出了展承天的難能可貴。
他是一個皇帝,是整個羌國的最高統治者。可是他寵了她四年,他那樣的對她……
林挽陽睜大眼睛搖頭,他是羌國最高的統治者,當年,林家的血案……
林挽陽抬手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她當真是被魘住了,她怎麼能夠對展承天動心?她怎麼能這樣頻繁的去思考展承天?
趁著臉頰上那片刻的疼痛,林挽陽翻身跪在腳踏上,手指撫上架子床上麵的花紋,摸索了好一陣子,將層層錦被掀開,露出床板。她在中間的位置用力按下去,那塊精致的雕花木板便跳起來。
雕花木板下麵是一個狹小的空間,裏麵裝著一個極為普通的木匣子。木匣子並沒有上鎖。
林挽陽伸手將帳幔放下來,然後小心翼翼的打開木匣子。裏麵隻裝了三樣東西:匕首、簪子、衣服。
匕首是用料極其珍貴的碧玉匕首,上麵雕刻著簡單的花紋。這沒有什麼特別的,特別的地方在於,將匕首拔出,在匕首的內側刻著一個人的名字:赫連辰。
簪子,那是一隻孔雀銀簪。因為歲月的關係,已經有些陳舊。林挽陽握著簪子在指尖不斷的摩挲。簪子的花紋裏麵,有著一些暗黑色的東西。乍看會以為是掉落進去的灰塵。可是,林挽陽知道,那是幹涸已久的血。
十四年前,她在她的母親身邊找到了這根孔雀銀簪。當時,已有八個月身孕的母親的肚子已經被剖開。她找了很久很久,都沒有找到那個尚未出生的嬰兒的屍體。
在簪子和匕首下麵,是一件小女孩的衣服。衣服乍看去是紅色的。可是,那是被人血染成的紅色。十四年來,這顏色從未退掉。
林挽陽趴在床上,將那些東西全部小心翼翼的攬在懷裏麵。一件一件,仔細的盯著。一件一件,細細的摩挲。
每看過一樣東西,每摩挲過一樣東西,她的指尖便不斷的顫抖。如果此刻有人看她,會發現,她的眼神,裏麵是毀滅一切的決絕和慘烈。
她的身體不斷的顫抖不斷的顫抖。牙齒都上下打顫,發出刺耳的讓人難以忍受的聲音。
心口疼的厲害,仿佛有人將她的心髒整個的抓住,阻止住所有血管中血液的流通。又仿佛,有人拿著一把尖刀在割她的心,卻是為了讓她痛苦難當而故意一下子一下子的隻是割無關緊要的皮肉。
此刻的冷,此刻的疼,比之寒症發作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幾乎要窒息的瀕死的痛苦讓林挽陽睜大了眼睛,她顫抖著手指拉開錦被,慌慌張張的將帶血的簪子和被血液徹底染紅的小衣服全部藏在錦被下麵。
終於她的麵前隻剩下了那把碧玉匕首。林挽陽握住那把匕首,將匕首抽出,看著上麵刻著的那清晰的三個字。眼眸裏麵的慘烈和決絕慢慢的消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委屈和悲痛。
初林……
林挽陽緩緩開口,隻是有氣而無聲。
初林,你可還記得你當初的諾言?記得的,他是記得的。否則他也不會在 雨閣中說出那樣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