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
夜已深,客棧前的草地坐滿袒胸露乳的漢子。拍打蚊子的啪啪聲與咒罵聲混作一團。
他們自北而南,如今好不容易進入宋境,緊繃的神經也開始放鬆下來,喝酒劃拳,吟唱高歌,好不熱鬧。
忽地喧囂場景陡然靜了下來,唯剩火堆嗶啵之聲。光與暗的界限裏晃來數道人影,穿著打扮全是金人模樣。
“金狗!”
有人低低咒罵了一聲,卻不想那為首之人的耳力十分了得,犀利眼神直飄向人群中。人群裏一孱弱書生忙作喝酒狀,將臉掩了去。
大多數人瞧不起書生的懦弱,卻也敢怒不敢言,他們即便是罵也不敢罵的。
那些金人知道進入了宋境,似乎也不再如北方那般囂張,重重哼了聲也不理會,徑直來到外圍空地上席地而坐,讓店小二沽來二十斤好酒,吃喝起來。
他們僅僅四個人,卻要了二十斤好酒,當場眾人無不乍舌。
“咕”“咕”。
黑暗中傳來數聲鴟鴞(後世的貓頭鷹)叫聲,金人中一個生著兩撇八字胡的漢子側耳傾聽片刻,低聲說了幾句,起身離去。
自金人來後,熱鬧的場麵漸漸散去,即便留著的人也沒人敢盯著凶惡的金國人瞧。可在這金人起身離去之後片刻,樹蔭角落處一道修長的身影也起身往林子深處行去。
那人走進林子深處忽地身形晃動,直直拔起數丈,猶如一道青煙往“八字胡”先前所行方向飄去。
這般如鬼似魅的身法,所有人見了定然驚為鬼神。
蕭別離施展“醉鶴乘風”不過數息就瞧見了“八字胡”。
八字胡剛來到距客棧兩三裏的小河溝旁,就見一道身影自黑暗中轉出。
“可是林大人?”
八字胡點了點頭,見眼前之人比劃了幾個手勢,他回了幾個手勢,輕輕鬆了一口氣。問道:“可有消息?”
黑暗中那人點了點頭,低聲道:“太湖畔,梁家山莊!”
林姓大人擰著眉頭想了想,在黑影耳旁吩咐幾句,揮了揮手,就返身回去。
樹梢上的蕭別離麵露古怪,“太湖畔,梁家山莊?看來這事兒還真有些麻煩。”
他自十四年前莫名其妙出現在這個世界,所思所行看似改變著一切,卻又發現什麼都沒改變。該發生的都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也在發生。
隻是不知多年前接受了他贈丹的馮蘅可還活著?還有心懷大誌的重陽真人。不過在他想來,王重陽多半已故去。當年徐州保衛戰那等激烈,即便身手如他,又如何能抵擋金人鐵騎?
一個月前他從漠北返回,途徑開封之時偶然聽到幾個人在談論《武穆遺書》,好奇之下一路跟來,才發現原來是金國小王爺為了給他們的王爺祝壽,欲奪取《武穆遺書》作為獻禮。
金宋交戰多年,如今難分難解,已成僵局。聽聞已故嶽飛留下兵書一卷,名曰《武穆遺書》,乃當世兵家奇書。“撼山易,撼嶽家軍難”的傳說無不訴說著嶽武穆兵法之傳神。而且宋廷棄嶽武穆不用,聽說即便是嶽武穆的尋常書信都被秦檜付之一炬,那《武穆遺書》便成了傳說,從未現世,也不知這些金人從何處得知《武穆遺書》的消息。
已金人鐵騎之強大,如果再得到那本《武穆遺書》,那金國便如虎添翼,攻克宋國,揮兵南下指日可待。而獻書的小王爺自然功不可沒,封王進爵不在話下。他們這些人也自然水漲船高,榮華富貴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蕭別離經曆玄玄幻渺,自然知曉那《武穆遺書》的重要性,是以追蹤查詢至今。
如今得知具體消息,他心中稍安,隻想牢牢綴在這些金人身後,說不定有機會將金人的情報係統連根拔起,那於國於民將是無上功德。
黑暗中隻見一道匹練閃過,一顆成人大腿粗細的小楊樹被他劈去一半,刀尖在上麵刻了幾個古怪符號,飄然而去。
一路跟著那四個金人順著秦淮河南下,這一日終於來到無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