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蕎,看在父女情分上,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這就好像是一個已被判處了死刑的人,忽然看到一份特赦的指令。白喬蕎不能否認,他提出這樣的要求,她實在是有些求之不得的。隻要在她能力範圍之內,她想要做一些事來歸還他賦予生命這條恩德。於是她站住腳,再度。以一種償還的心等待他的請求。
梁振東似乎是覺這個要求困難,可他還是嚐試一說,他道:“梁箴是我唯一的兒子,也是你大哥,能不能讓許西蒙保他一條命?梁家就他這麼一個男丁。”
這段話,許多年後想起來,白喬蕎都覺得感激。因為他讓她終於明白,人實在不能夠太過癡心妄想。她原來是一個人,往後是一個人,什麼血緣親情,她有母親就夠了。其他人又何必去強求,何必去奢望?哦,不,從此以後,她還會有她的孩子,她和西蒙的孩子。隻是,在此情此情之下,她隻覺本來就空洞洞的,似乎了然超脫,似乎仍舊徘徊掙紮的心被一錘子砸得粉碎,她連一丁點兒碎片都瞧不見了。在他的眼裏,哪怕那個女人再愛,也不過是一個女人,哪怕她生的孩子,如果不能繼承他梁家的血脈,就隻需要稍許的歉意就能蒙混過關。有什麼好留戀的?有什麼好惦記甚深的?
她終於是回過頭去了。看到梁振東半靠在寬大桌邊,他左邊的一條腿像是不怎麼好,微微曲著,使不上力的樣子。
“西蒙說過,梁箴是他的兄弟,我想這些事情他自有他的打算。我可以替你問問,至於保命不保命的事情,我做不來主。我隻是個女人。”
白喬蕎微微的笑,她此刻的笑怕是嚇人吧。因看到了梁振東眼裏一閃而過的驚愕。然後她點了下頭,禮貌周全,但明確劃分界線的往外走。
“剛剛我好像看到了你母親,你們很像。阿箴的事,別強求,我不希望你也有事。有你這樣的女兒,我很感激。”
他忽然些微的歎息,在她身後慢慢說出這樣一句辨不清真假的話。而她不再回他,也不再停步。所有勇氣和力氣都在看到倚在門邊的許西蒙時消失殆盡。她一下子跌過去,被他急忙撈到身前。她便雙手攀附上去,緊緊抱住了他,臉埋到他胸前低聲嗚咽:“西蒙,以後,我隻有你,隻有你和孩子了。”
許西蒙將她緊緊擁在身前,與那明覺厲示意了一眼,明覺厲側身進了門去。
直到梁振東離開,她沒有再看他一眼。不知道何種心情適合表達她那種惶惑之感。是夜,許西蒙一遍一遍喚她的名,以身體的溫存予她顫抖的不安,直至天明,雲翻霧湧,迎來又一個明亮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