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白潔神色淡然遙望遠方,宛如瑤池的仙娥,高潔靜雅,仿佛不曾是塵世之人。
門口的當值太監也就這般端著托盤,忘了每次嬪妃侍寢後必要做的事——讓已侍寢嬪妃服用避孕湯藥,就這般被這粉麵玉骨的女子吸引著。
縈裙早已濕透,粘貼在身上,隨著微風的輕撫,微感清寒,抖擻下,寧白潔這才收回遠去的思緒,正打算往“蛾蝶苑”跑去時。
站在一徹,同樣也是出神的觀望了門檻處娉婷女子許久的張公公,這才走上前,低聲罵了聲發呆的太監“沒用”後,才從他手上接過青玉色瓷碗,由門簷處閃了出來,滿臉堆笑的喚住正欲邁開步伐的寧白潔。
寧白潔聞聲一個驚嚇,回頭一看,不用說她也已猜出碗中那深褐色的液體是什麼。
正想解釋自己並沒侍寢時,突然覺得這可能隻是皇帝定下的一項規矩而已,未免惹人起疑,還是坦然的接過青色瓷碗,沒皺眉一下,直接一飲而進。
苦澀寡湯入喉,一股煙靡之味從胃間泛起,難受得咳嗽了起來。
張公公看了心生一絲憐惜。
她,是他在皇上身邊伺候那麼多年,所見到的第一個沒問原由,沒哀求,甚至沒皺眉一下,直接將這避孕湯藥一飲而進的女子。
在這幫柔色軟骨裏,也堪稱巾幗了!
隻可惜這就是皇上的聖旨,無論是誰,隻要侍寢後都必要服下這避孕湯藥,即便是這三年來後宮唯一的蘭貴妃也曾不例外過,何況是眼前這隻是九嬪之一的婕妤。
月華如水,洋洋灑灑的照在蟲鳴聲四起的禦花園中,樹枝搖曳印著月光重疊在五色鵝卵石上,發出脈脈的暗光,兀自光炎,兀自盤桓。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到哪裏去,就這樣在這碧色光耀的禦花園中,漫無邊際的走了許久,寧白潔終於在一座陳舊的宮門前停住了腳步。
寧白潔推門入內,裏麵寂靜一片,暗淡的月色中,隻能看到一白衣男子正反手獨立在院中央,頭朝天而仰,發未束,隨意披散在腰間,隨春寒而動,銀色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更顯得他落寞孤寂。
紅袖添香,暗香似雪。
不知怎麼了,寧白潔隻感到眼眶一酸,心一痛,不能自己的緩步上前,潸然間終究還是沒能控製住自己,悵然動容道:“羿!”
白衣披發男子聽到那聲“羿”,渾身一個輕顫,
許久,仿佛過了千百年等待那般漫長,這才回頭朝早已清淚泛濫的寧白潔看去。
滿目的柔情,當看清來人是寧白潔時,驟然變得陰霾冷嚴,“你不知道這裏是皇宮禁地嗎?!”
寧白潔聽了傳到耳邊的陰森語氣,這才感到了身上傳來的輕寒,微微輕顫了下。
雙眸卻依舊脈脈的看著眼前的男子,並不為他口氣的陰霾所懼怕,垂目淺然一笑後才回道:“我不知道,隻是覺得這裏很熟悉,這才來了。”
沒用奴婢,沒有臣妾,隻用了個我字,仿佛她早已是這宮殿的主人一般。
赫連羿盯著她清澈如月的雙眼看了會,看她也不像在撒謊,倒也不怒了,隻是轉過了身,依舊背對寧白潔而立,幽幽道:“這是你姐姐以前的寢宮。”
聽了前麵男子傳來的幽幽之言,寧白潔這才對方才那絲熟悉,恍然大悟起來。
也許,正是因為這裏曾是姐姐的寢宮,自己曾來過的關係,這才會有熟悉感吧。
但又總感覺哪裏不對,自己對這宮殿的熟悉感遠遠不是曾到過,而是曾住在這裏。
心中再次懷疑起自己真的是寧白潔嗎?
盯著男子孑然的背影看了會,他是皇帝,一國之君,天之驕子,原來,拋去這身份後,他竟然也是如此的孤寥。
克製住想上前抱住他的衝動,啞然問道:“皇上,我姐姐叫什麼名字?”
果不出意料,赫連羿滿目質疑的轉身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確定她不像是在說謊後,仰天輕歎,出乎意料的平靜,“她叫寧白妤!”
寧白潔一個恍惚,仿佛看到了赫連羿在說“寧白妤”這名字時,臉上帶的居然是溫柔,她從沒見過的,甚至不應該是會在皇帝臉上出現的“溫柔”。
隨著那聲“寧白妤”傳到耳邊,她眼前仿佛看到了一穿緋色羅裙的女子正端著一碟糕點朝坐在書案前,穿龍紋錦袍正批閱奏章的男子走去。
穿龍紋錦袍的男子轉而朝緋色羅裙女子一笑,柔聲說道:“謝謝妤兒。”
那緋色羅裙的女子頓時羞紅了雲鬢,因為有朝臣到,抿嘴微笑後躲到了明黃色帷幔後……
寧白潔又做了個莫名其妙的夢,剛想看清,那兩人的相貌時,卻猛然一個驚嚇,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已躺回了“蛾蝶苑”自己的廂房中。
床邊正坐著支撐著單手打盹的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