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孤絢皆空磬,荷蓮獨舞盡愁悴。
卻不想,在這“算計”中,惟獨忽略掉了眼前女子的聰慧,不需多言,隻需他不經意間自作聰明的一舉,她已經看出了當中的倪端,他自認為完美的計劃就這樣滿盤皆輸。
也對,事過三年,早已花非花,霧非霧,人非故,自己都變了何況是眼前決然而聰慧的女子。
三年前他就當知道,她,除了有顆對明帝執愛的心外還有惠風紈質的智慧,不然深閨中的她如何能懂得沙場征戰,而且除了最後的桐城一戰,根本不曾潰敗過。
他依然記得三年前,硝煙滾滾中,她颯爽的英姿;蕭穆箭雨中,她如虹的氣勢;暝色戰鼓中,她桀驁的鶯銳!
隻可惜他卻沒能陪她到最後,讓她獨自一人孤寂而去,所以這次他定當不會再讓她重蹈覆轍,在她回想起種種前,再度沉淪進明帝的愛戀前,就帶她遠離。
收回滿天亂飛的思緒,朝不遠處的女子看去,霧鬢雲鬟,桃花粉麵,美得竟然那麼不真實。
望著依舊貼耳而談的兩個女子,一時間竟然惶惶得有些語無倫次起來,“蘭貴妃娘娘,本將軍……”
卻在看到蘭貴妃方才還自信滿滿的臉,因為寧白妤貼耳一說後驟然變得慌張起來,收回了本也不知說些什麼的打岔之言。
看著素衣的寧白妤突然曼聲而笑,隱約間竟然不知道如何自處,就隻能這樣呆矗在遠地,雙手交叉而握,感受到依舊殘留在指間的清淚,突然感覺一陣坦然,也許自己手中舍不得擦去的淚漬,正說明她已經想起了什麼。
就如三年前,等白日的滿目瘡痍,兵連禍結與金戈鐵馬都歸置平靜後,她獨自在帳中垂淚一般,堅毅如她,總是不將愁痕倦眼示人。
惟獨他卻懂了,半晌間,蘭貴妃已經一副氣惱的樣子,轉身拂袖而去,臨走時還狠狠白了宮衛銘一眼。
“不知宮將軍方才的此話何意,方才的此舉又是何意?”溫宛的聲音傳來,裏麵不帶一絲怒意,出乎預料的平靜,仿佛隻是純粹在問個不明的問題。
宮衛銘一愣,鬆開手,不自在的理了理衣袖後,才抬頭朝寧白妤看去,佯裝驚訝樣反回道:“德妃娘娘所說,本將軍聽不懂。”
等輕縵的腳步聲傳到耳邊時,寧白妤已經走到了他身邊,抬高了頭仰視他的雙眸,仔細凝望了會,才輕聲道:“宮將軍,自當是知道了什麼,既然都知道我見過了藍丞相,不如開誠布公,如何?”
折射在宮衛銘身上的眸光,竟讓他覺得比晨曦都要清明上千分,也要奪目上萬分,懵然間,他竟然不假思索直接脫口而出,“妤兒。”
寧白妤聽了這聲夢裏曾出現過的“妤兒”,隻默認的輕然一笑,“這裏不大方便說話,宮將軍裏屋請吧。”
說完不等身後人的反應,直接朝屋內走去,今日一談,她必定能知道一些往事,尤其是三年前為何自己要出征之事。
寧白妤推門入內就看到了倒地的玉林,她並沒多理會,隻淡淡的瞥了眼就饒過了她,端坐到紅木桌前,獨自斟了杯茶,輕抿了口,等著門外之人跟進來。
殿內,微風徐徐,帶來絲絲荷花的暗香,冰清沁骨,素袖暗盈。
一男子與一女子臨麵而坐,細聽窗外綠柳高楊新蟬嘶鳴。
“妤兒,你若當真想起自己是誰了,為何還不肯跟我走?”
“我沒想起什麼,我隻是個失去記憶,失去往昔的可憐人罷了!”
沉默,蕭索,悲恫頓時充斥在整個屋內……
過了許久,宮衛銘才溫聲道:“以前是誰都不重要,關鍵是此刻是誰,以後是誰!”
算是寬慰也算是勸說。
寧白妤突然眼眶一紅,莫名感動,“既然我是寧白妤,那為何皇上要讓我出征?為何要滅了我寧家一族?為何要定我通敵叛國之罪?為何?!”
說著近乎欲絕的掩麵埋在桌上痛哭起來。
宮衛銘顯得有些淩亂的起身走到匐案而哭的女子聲旁,遲疑了下,終究還是伸手輕拍了下她因抽泣而輕顫的背。
不再言語,他本就是個不善言辭的武將,比起甜言蜜語他更擅長實質性的安慰,比如眼前輕柔的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