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8章(1 / 1)

碧紗漠漠暗湧,珠簾聲聲寒磬。

“錦瑟,在發什麼愣呢,輪到你當值了。”

與她同住一廂房,輪流在“仁和宮”當值的如惠滿臉疲倦的走到屋內,卻見坐在桌邊,雙眸呆滯發愣的寧白妤,伸手在她麵前晃了下後,邊打了個嗬欠,邊淺淺喚道。

寧白妤盯著眼前細嫩的手看了會,才將回神,尋手看去,朝著它的主人,輕然一笑,“沒想什麼,我先去當值了。”

說罷直接起身朝門走去,卻在轉身那一刻就將發出幽幽淡藍的玉牌塞回了衣袖中,朝外跨去。

橙色霓彩,光芒肆意,照印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流光金色,脈脈謠謠,絕美高雅的背影,若不看她的麵容,真當以為她是傾世美人,如惠一時驚呆。

過了半晌才喃喃道:“你爹娘雖給了你副平凡容貌,卻給你取了個好名字,‘錦瑟’,多好的名字,美麗的琴;可惜,昨夜事太多了,弄得我精神恍惚,不然光看你這背影,怎麼也不相信你會長得如此平常!”

說完還微微一聲歎息,表示可惜,已經跨出門檻的寧白妤聽到她的暗歎,隻淺淺一笑,“錦瑟”這正是當初藍臨楓安排她回南晉時,依她要求所取的名字。

“錦瑟”這名字多好,外人聽了隻當是爹娘對她的一番期望,至少希望她是個如花似玉的女子,於她卻是另有一番深意,世人皆以為瑟有五十弦相伴,卻不知一弦一柱彈奏時,暗藏的相思。

“錦瑟”——盤旋在她腦中的意境或說她的心境,隻能用當年的一首古詩相配:

歸來已不見,錦瑟長於人。

弦危中婦瑟,甲冷想夫箏。

新知他日好,錦瑟傍朱櫳。

鳳女彈瑤瑟,龍孫撼玉河……

所以她為自己取名為“錦瑟”,奢望有朝一日可以得到那瑟箏和鳴的謙卑之愛,經曆了兩世的她,有的依然隻是那顆謙卑怯懦深愛他的靈魂而已!

倉皇橫飛的思緒,卻在聽到如惠後半句話時,猛然一怔,稍微遲疑了下,收起了蓄在嘴邊的淺笑,轉身返回屋內。

臨如惠而坐,倒了杯茶給她後,才偽佯不解樣問道:“昨夜皇上不是召李貴人侍寢了嗎,那應該很早便就寢了啊,你怎麼會累的。”

如惠隻當寧白妤去而複返,還這麼關心起昨晚之事,隻是為她自己的安危著想,畢竟在如惠看來,這半月,眼前相貌平庸的“錦瑟”一直是膽小懦弱,除了當值,都隻呆在這側廂房內,從不外出,更不參與其他宮女太監的私下議論。

也對,皇上反複無常,陰冷犀戾,宮中不光是奴才,就連妃子,大臣都是心知肚明,她們這些後宮的奴才,雖不要像朝堂上的大臣那般明哲保身,但也需要時刻慎言慎行,否則一人犯錯,可是要全體受罰,這在貴妃殿那裏已經得到了證實。

思量起,同在“仁和宮”當值,更怕被寧白妤連累,如惠端起眼前的茶杯,喝了口,卻發現入嘴的是冰涼之水,不禁眉一緊,滿臉不悅,將口中的涼水直接噴到地上。

水濺青石地麵,泛起一陣塵土氣,有些嗆鼻,她用衣袖在眼前揮了揮瞞散的灰塵,才語帶責備道:“怎麼了,昨夜皇宮出大事也影響你了,地沒掃連茶都沒換!”

寧白妤聞言,忙滿目含笑,跑到如惠身後殷勤的幫她捏起雙肩,邊捏邊小聲問道:“的確被四更天時傳來的兵戎聲嚇到了,這才問如惠姐姐你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否則今日若一個不小心觸怒了龍顏隻怕……”

話音越來越弱,到最後竟然還帶著哽咽之聲在裏,如惠聞聲笑了笑,反手按住了寧白妤依舊在她肩頭搓揉的玉手,慰藉道:“看你嚇得,沒什麼,那都是主子們的事,跟我們這些奴才無關。”

寧白妤本是想從如惠口中套出昨夜除了她知道的事外,究竟還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本已就寢的赫連羿會突然出現在她屋內;如是宮衛銘刻意陷害平王爺與蘭貴妃,為何出動的會是隻聽命於皇帝的禁衛軍。

思量到這裏,寧白妤腦中轟然一響,難道說,這是宮衛銘利用自己,再聯合赫連羿,演的一出戲?!

若是這樣,那自己的身份,宮衛銘不就應該告訴了赫連羿嗎,既然他已經知道,她就是她,為何還要掐住自己的頜頸。

難道就為了自己夢中出現的那句“寧白妤,隻要有我赫連羿在,就不允許你再傷害她!”,為了那個“她”,他痛恨下再次掐了自己。

這也就解釋了為何他回無故出現在一個宮女,而且是相貌極為普通的宮女房中,他隻是同樣在演戲而已。

本假意而泛的淚,卻在突然間怎麼也止不住,無聲迎霞而墜。

玉幔暗拂絮如織,晨曦一帶妝紅色。

雕廊曲處玉階空,丹霞盈盈已成畫。

可惜這都抵不過,相貌平淡名為“錦瑟”宮女的一滴清淚,她此刻即便是清淚泛麵,容色淡然,宛然間才是天地間的唯一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