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似乎眨眼而來。
看著窗外大亮的天色,她在床上呆坐,驀然,雙眼清明,顧不得自己這一身不雅的形象,一把拉開房門。
正好福伯給她送了早餐上來,唐末晚尷尬的站在門口:“啊,福伯,這麼早。”
“是啊,唐小姐,正打算敲門呢,其實你可以吃完了繼續睡的。”
側身,讓福伯進來,她的眼神卻不停的朝三樓瞄去,樓上靜悄悄的,按照這個時間,傅紹騫即使回來也怕走了,可福伯卻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主動告訴他:“唐小姐,不用看了,昨晚少爺沒有回來。”
“什麼?”唐末晚驚訝,“他沒有回來,為什麼?”
她真怕福伯又搬出下人那套理論來,不過也差不多了,福伯說:“這是少爺的私事,我也不方便過問,而且這地方,少爺本來也不是每天都過來住,他有很多住所,有時候下班晚了就在公司附近住了,好了,你先用餐吧,我下去了。”
……原來如此。
唐末晚不知道自己這心為何空落落的,像是被人遺忘了,硬生生的缺了一塊。
明明那早餐福伯準備的精致可口,她卻頓時連吃的欲望都沒有,也不梳頭洗臉了,又重新窩回了沙發上,如霜打的茄子。
接下來的幾天,她都重複著白天偷溜上樓看書,晚上在影音室看盤的生活。
傅紹騫也像是失了蹤,一直沒有出現。
第三天晚上,她在三樓的樓梯口坐了一夜,傅紹騫也沒有出現,她終於知道福伯沒有騙自己,他是確實沒有回來。
早晨初生的太陽從樓道口的窗戶外照射進來,唐末晚眯著眼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睛,顫巍巍扶著旁邊的扶手站起來,可能是坐了一夜的緣故吧,另一隻沒傷的腿都麻木了,根本使不上一點力氣,一站,就腳下一軟,整個人軟綿綿的摔倒在地,發出砰的一聲,動靜還不小。
福伯聽聞樓上的動靜,立刻上樓來,唐末晚狼狽倒在地上,另一隻受傷的腳皮被蹭破,已經開始流血。
福伯震驚,她麵色泛白,還有些頭腦發暈,虛弱對福伯說:“福伯,能不能扶我一把啊。”
“唐小姐,你怎麼了。”福伯急忙彎腰去扶她。
可福伯年紀大了,也使不上多大力氣,腳都重新流血了,唐末晚也顧不上了,就兩隻腳同時用力才勉強站起來。
站直了又是一陣陣眼前發黑,這就是一夜未睡的惡果吧。
怕福伯擔心,她忙說不小心摔了一下。
可福伯卻驚呼:“唐小姐,你身體怎麼那麼燙?”他第一次僭越了主仆本分,伸手摸唐末晚的額頭。
唐末晚也隨他去,福伯就像個細心寬和的長輩,讓唐末晚覺得依靠,也很溫暖。
福伯將她扶入房內,她坐在床上,福伯立刻出去打電話。
“少爺,唐小姐發燒了,你是不是回來看看?”福伯聲音沉穩,但也隱約透著一絲著急。
這大清早的,傅紹騫正在旁邊的環島公路上晨跑,一身休閑的運動裝,脖子上掛著一條毛巾,耳朵上帶著耳麥,聽到福伯的說話,他的腳步慢慢放了下來,最後站在江邊做拉伸運動,嘴裏還不忘問:“發燒?好端端的怎麼發燒了。”
福伯道:“我瞧唐小姐應該是在樓梯口坐了一夜,她似乎一直在等你回來,這幾天房間裏的燈都沒滅過。”
不知道為何聽了福伯這話,傅紹騫心裏咯噔一下,就像是心髒被人輕輕捏了一把,明明不是那麼疼,但又無法忽略這種難受:“她等我做什麼。”
他蹙眉,語氣是淡然的。
福伯道:“我瞧著唐小姐其實挺在意你的,少爺,你要不還是回來看看吧,她那腳也流血了,恐怕還得重新找醫生處理一下。”
傅紹騫沉默著,良久,才道:“行,我找醫生回去。”
“好。”
唐末晚坐在房間內,看著水泡也破了,膿水混著鮮血的腳,好不惡心。就自己用紙巾擦了擦。
結果還很疼,非常疼,疼的眼淚都出來了。
“你在幹什麼!”突然,房門口傳來一道厲喝。
她抬頭,居然是許多天未曾露麵的傅紹騫出現了。
穿著一身清爽的淡藍色襯衫外加韓版的修身西裝,沒有係領帶,脖子上的襯衫扣子還開了兩個,露出性感的鎖骨,頭發濕漉漉的,像是剛剛胡亂的沐浴過,有點兒急著趕來的意思。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西裝但提藥箱的中年男子,得了傅紹騫的命令,立刻走到唐末晚的身邊來。
唐末晚看著傅紹騫,似乎都忘了腳上的疼痛了,就這麼與他對視著,才隔了幾天啊,就好像隔了幾輩子似的。
一如不見,如隔三秋,這話她似乎有了真切的體會了。
“啊——”醫生幫她清理膿水,消毒,疼的唐末晚一下就拉回了注意力,眼睛裏的酸澀就像氣泡,越冒越多。
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因為見著傅紹騫了覺得委屈。
是的,委屈,委屈的想哭。
但她再沒有去看傅紹騫,而是盯著自己的腳,最後將這份委屈化作無聲的哽咽,淚流滿麵。
傅紹騫盯著她那哭的梨花帶淚的臉,眉頭皺的更緊,提醒醫生:“陳醫生,下手注意點。”
陳醫生抬頭看到唐末晚哭的稀裏嘩啦的這張臉,愣是嚇著了:“我說小姑娘,應該沒這麼疼吧,其實膿包弄破了也好,這樣等皮膚結痂,很快就會好了。”
唐末晚被說的不好意思,趕緊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
傅紹騫也被陳醫生的一句小姑娘弄得有些鬱悶。
不過此時的唐末晚看起來確實像個未成年的少女,依舊穿著那件被他嫌棄的破舊草莓睡衣,看向衣服的破口,已經縫好了,他又鬆了一口氣。
她已經不再流淚,不過還是抽抽搭搭的,他不喜歡女人哭,尤其是這樣抽絲剝繭斷斷續續的,讓人看了很不耐煩,很倒胃口,所以也忍不住提醒她:“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的,弄成這樣也怨不得別人,還是收起你的眼淚吧,這麼不值錢。”
被他一凶,剛剛止住的眼淚莫名又翻滾下來,她的金豆子又啪嗒啪嗒落下來。
討厭啊,唐末晚也在心底狠狠鄙視了自己一把,瞧她都在幹什麼,為什麼看到他就那麼想哭,受傷,發燒,這種事情小時候發生的還少嗎?她早就練成了銅牆鐵壁好不好!
陳醫生倒是過不下去,忍不住出聲相勸:“傅總,這是你侄女吧,我覺得你還是稍微耐心點,女孩子哭嘛,很正常,女人啊都是水做的,你要她哭其實比笑容易,來,小姑娘,張嘴,我給你量體溫。”
侄女。
這兩個字讓傅紹騫和唐末晚都愣了。唐末晚張嘴解釋:“我不是……”可陳醫生將體溫計放入了她的嘴裏,正好阻止了她說的話。
她看向傅紹騫,見他麵色沉寂如水,居然也沒有反駁。
也是,她長得那麼幼稚,他那麼驕傲披著耀眼金光的一個人,她怎麼去匹配呢。
配得上他的,都應該是那些穿著高級套裝,出入名車相送,或者如謝依人那樣的出身優越的富家小姐。
苦澀,自嘴角蔓延。頭,似乎更疼了。心,也跟著低落下來。
任由陳醫生替她看病,最後都不置一詞。
她的心思都寫在臉上,傅紹騫也不是沒看到。
不過陳俊的這句話提醒了他,是啊,擺著那樣的年齡差距,唐末晚不倫心智還是閱曆都那麼不成熟,他怎麼可以滋生那份心思呢。
心,跟著鎮定下來。
看著陳俊幫唐末晚掛上吊瓶,又貼了退熱貼,陳俊說:“好了,吃了藥先睡一會兒吧,看你黑眼圈這麼重,昨晚應該熬了通宵吧。”
秘密被點破,唐末晚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又偷偷去看傅紹騫,卻發現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對陳俊說:“那你先跟我去外麵客廳坐一會兒吧,讓她先掛著。”
“嗯,小姑娘,你有事就喊我一聲,我在樓下。”
“我不是小姑娘,我叫唐末晚!”難道真的是她的穿著打扮讓她看起來那麼幼稚嗎?不知道為什麼這份認知讓她心裏非常的不舒服,覺得無形間拉開了與傅紹騫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