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芬凶猛的懲罰不給餘三官留下一絲辯解的餘地,何況餘三官一聽到大芬道出的他調戲小蘭子的某些細節,已經打起了哆嗦,節節敗退下去。大芬便知道了幹閨女小蘭子絕沒有說謊,小蘭子出落得女人都喜歡,何況男人,不吃腥的貓絕不是真貓,沒有男人不愛美人的。最初的時候,餘三官還能忍受住大芬的怒火,後來他越想越不值得,便發起了火:“我又不是你丈夫,你管得著我嗎?我給你的錢逛窯子都夠了,我哪兒對不住你了,你憑啥這麼打我?”
餘三官委屈得淚水都快流出來了,他說他是個沒媳婦的人,沒主的女人他都可以摸,又不是強暴人家,摸一下能算個啥,人家有權有勢的,進舞廳裏,不但摸還摟呢。大芬見餘三官沒有把她想象中的那種恐懼與屈服堅持下來,還往外走,她感到了心慌意亂。但有一個信念她非常堅決,絕不能讓餘三官離她而去。現在,餘三官與她一個主外一個主內,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已經把村裏到道口處做買賣的女人們治理得初見成效了,再深入下去,儼然能有工商幹部的權威了,大芬怎能輕易放棄呢?大芬於是哭著喊著攔住了餘三官,肝腸寸斷地述說著:“我已經沒了一個男人了,我是不想讓你離開我呀!”餘三官心軟了,他說:“我真不想要你的話,能替你攢錢蓋房子嗎,我對小蘭子不過是逗玩而已,又不是真的,你幹嗎那麼凶?”大芬說:“我這也不是心裏隻有你嗎,小蘭子是咱閨女了,以後不許逗了。”說著,大芬便歪在餘三官的懷裏,痛哭不止。
餘三官和棒棒冰的矛盾終於一觸即發。那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棒棒冰把幾輛小轎車護送過道口之後發生的事情。餘三官雖然憎恨棒棒冰,但還沒有到恨之入骨碎屍萬段的程度,他原以為棒棒冰是個永遠的棒棒冰,就像人們所傳說的那樣,無論對誰都是冷酷無情。事實上,餘三官對棒棒冰的這種認識顯出了極端的荒謬與偏頗,棒棒冰在這天早上的一言一行把餘三官對他形成已久的觀點擊得粉碎。
早上通過道口的那幾輛小轎車,也使餘三官肅然起敬,車牌號遼X之後跟隨著一堆0,最後才是個1,那些0仿佛是一列整齊的士兵,最後的那個1便是威武的將軍了。1號車那是市裏的第一領導啊。餘三官心裏這樣說著,放行的時候慌忙得有些手足無措了。而這時的棒棒冰露出了大家從未見過的滿麵笑容,仿佛換了一個人,這令餘三官很不舒服,嗓子裏塞進一個癩蛤蟆般的難受。他沒有像棒棒冰那樣站在道口給領導敬禮,甚至連注目禮也沒有,他躲在一旁很自卑地溜幾眼氣宇軒昂開過去的小轎車。
棒棒冰的警車是一路拉著警笛引路過來的,後麵的小轎車緊隨其後,堵車長龍裏的司機們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從車窗裏探出頭來張望著,賣貨的女人們也慌了神,不待餘三官前來追趕,早已一字長蛇陣般地退到路旁。警車開到道口處,棒棒冰跳下車,讓這輛警車的司機繼續為領導開路,自己則極其標準地站立在道口旁,滿麵春風或者說是春風得意地麵向小轎車敬禮。
一溜小轎車過後,道口又恢複了原有秩序,女人的叫賣聲重新高潮迭起,小蘭子的磁帶又在司機中暢銷流行,在餘三官的疏導下堵車的長龍開始了蠢蠢欲動。餘三官這時瞥了眼棒棒冰,發現棒棒冰的臉變得像寒流一樣快,他的笑臉不過是曇花一現,又恢複到了原有的冰冷。
這一天堵車的長龍特別乖,雖然車也是憋得遠遠的,卻沒有一輛超車直奔道口,棒棒冰閑得有些坐立不安,餘三官的小紅旗揮得卻是得心應手。餘三官心裏一笑,都這麼守規矩,你棒棒冰想牛也沒處牛了,你就是真警察照樣沒有用武之地。
事情是在後來急轉直下的。有個年輕得還沒脫孩子樣的小警察搭車來找棒棒冰,仿佛是出了什麼事急需棒棒冰出麵處理。棒棒冰把小警察留到了道口,截了一輛有空座位的桑塔納,趕回縣城去了。餘三官望了眼遠去的桑塔納,心裏幸災樂禍地笑了,他盼望著這個欺下媚上冷冰冰的家夥真的攤上樁倒黴的事兒。棒棒冰的離去使餘三官的心輕鬆了許多,同時讓自己的經濟有所寬鬆的想法重新膨脹了出來。餘三官喚來了小蘭子,小蘭子已經叫他幹爹了,於是餘三官便真的做出了爹的樣子,不再對小蘭子動手動腳。餘三官悄悄告訴小蘭子:“棒棒冰走了,你到後麵憋著的個體麵包車收錢去,每個車收五塊,我這兒提前給放行。”
個體麵包車的司機們聽說棒棒冰不在道口,欣然把錢遞給了小蘭子,一路瀟灑地直奔道口。餘三官早已做好了大開綠燈的準備,一輛接一輛地疏導著個體麵包車通過道口,這些司機十分高興地對餘三官點頭哈腰致以謝意,餘三官感到了一種滿足,那種滿足不亞於早上接受棒棒冰敬禮的大官。餘三官的偏袒致使其它車輛停留在道口寸步難行,於是就有抗議的聲音傳過來,他早已聽慣了這種聲音,適當地放鬆一點政策,抗議的聲音便無法形成高潮了。小警察似乎覺出了某些不正常,但他年輕得還不知道如何發揮自己的權力,餘三官便更能隨心所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