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鐵路部門就派小站上的人來拆道口的各種設施,自然也包括餘三官住的值班室。開始的時候,他以為拆了他的值班室是已經為他安排好了新的工作,後來才知道自己那一息尚存的鐵路生涯已經無法逆轉地結束了。為此,餘三官傷心至極地放聲大哭起來,那些人不再忍心拆除值班房,就給他留了下來。至此為止,道口除了值班房便再也沒有其它的明顯的痕跡了。
餘三官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大芬,好些天沒去看望大芬了,值班房不能再是久留之地,他要住進新房子裏,盡管他再三說錢都給了大芬蓋房子,可他還是有一些私房錢,這些錢置辦個婚事是綽綽有餘的。走進大芬的院子,看到院裏正在忙搬家,許多新穎的家具正在往屋裏擺放。餘三官想,大芬可真會買家具。可他卻沒有看到大芬,他問:“大芬呢?”那人答道:“你不知道嗎?大芬搬家了,她把房子賣給了我。”餘三官說:“這房子是我幫她蓋下的,她賣房子咋不跟我商量。”那人又說:“你真不知道嗎?大芬已經嫁人了,嫁到一個很遠的城裏去了。”餘三官愣愣地望著那新房子,眼前便夜一般一片漆黑。
餘三官醒來時,已經躺在了他的那個值班房裏,幾個村裏人很可憐地看著他,他恍恍惚惚地說:“你們都走吧,我沒事兒,我想得開,大芬是四魁的媳婦,本來就不是我的媳婦。”說著,他就把那些鐵路服警察服都拿出來,送給了那幾個人。餘三官長長舒出一口氣,說:“以後別再叫我餘三官了,還像我小時候那樣,叫我餘三兒。”
接下來的許多天日,餘三官坐在值班房門前看火車的通過,數著立交橋下通過的汽車。有一天,他忽然心血來潮,認真地記錄起了一天裏究竟能過多少輛車,他在管道口時雖然可以很容易地數著過往的車輛,可那時他太忙,沒有時間數。後來,餘三官記錄通過車輛時,用分門別類的辦法,分別用“正”字統計著大中小型車的通行輛數,並準確地計算出立交橋收費站每天的收入。
有一天,餘三官遇到了一位開過個體麵包車的司機,這個司機因車禍也落得個無事可做,他對餘三官說:“現在什麼買賣都不好做了,就收費站這買賣最掙錢。”接下來他就把收費站每天收入的數目告訴了餘三官。餘三官瞪大眼睛瞅著那個司機,說:“你說錯了,你把數說少了,立交橋每天最少也少不過一萬五千輛車,怎麼能收這點兒錢?”司機認真地辯解著:“我這個數是他們每天結算的平均數,絕對準確。”餘三官大聲說:“你記錯了,我幫他們計算過,他們每天收入最少十三萬,比你這個數多多了。”司機發誓地說:“我記錯了天打五雷轟。”
餘三官不再爭論了,他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並且還打出了個行李包。司機莫名其妙地看著餘三官,問:“你想幹啥呀?”餘三官說:“我要跟你一道進城,我要告他們去,他們收費站的人是一群貪汙犯。”
在去往縣城的路途中,餘三官心裏暗暗地想著:這群貪汙犯,等告倒了你們,政府肯定會讓我做立交橋的收費員。想到這裏,餘三官似乎覺得自己不是坐在前往縣城的公共汽車上,而是坐在收費站的小紅房子裏,戴上了大蓋帽,穿上了公路監理服,威風凜凜地給過往的司機扯小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