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頑固的電視(2)(2 / 3)

“你是個臭流氓!”

德敖心驚肉跳地坐起,黑暗之中罵了句:

“混蛋,這是我創下的家業,不許你管。”

德敖的兒子沒有被這一聲驚醒,他或許還沉浸在他所認為的電視劇裏,夢中還在喃喃囈語:

“那個男的肯定不是好人。”

德敖的憤怒被兒子的夢語鎮住了,他的眼光驚魂未定地投向黑暗中的兒子,他萬分恐懼兒子能看明白電視裏正在無法阻止地重複著他久遠的過去。顯然媳婦暫時不想讓兒子了解和參與此事,否則她不會在這漫長的黑暗中一言不發。媳婦點亮了燈,燈光驅走了所有的過去與將來,很真實地把這個家庭表現出來。兒子的嘴嚅動了幾下,第一批來安居的軟軟黑胡也追隨著嘴唇動了幾動,安穩關閉的眼皮把別人拒絕在他的夢境之外。媳婦掖嚴兒子的被,有些鄙視地說:

“喊呀,咋不喊了,讓人看看你過去有多光榮。”

“睡覺。”德敖不看媳婦,蒙頭倒下。

“你有虧心事嘞,死鬼小霞不鑽別人電視,憑啥隻鑽咱的電視?”

“睡覺!”德敖被棉被掩蓋的眼睛憋出了淚水,他心裏央求著:小霞呀小霞,你可是自尋短見的,怨不得我呀,別來纏我好不?

第二天早晨,德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昨天回家的司機連同他的卡車重新喚到自己家門口,他要到縣城退回買到家的畫王彩電,他絕對不能容忍畫王在他家裏拒絕所有電視台的信號,頑固地播放著興妖作怪的內容。

兒子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不肯幫助德敖搬運,顯然不甘心畫王的離家出走。媳婦在滿足於畫王賦予給她德敖的隱私之後,又陷入到這個隱私的失密會否對德敖村長地位產生動搖的困惑之中,也拿不準該不該幫德敖搬那件可愛而又可恨的電視。德敖的村長不比其他的村長,村裏有好幾家不錯的企業,德敖的收入不限於村長的年薪。媳婦在權衡讓自己擁有德敖還是讓德敖擁有村長的利弊之後,終於放棄了自己鼓動了一夜的領導德敖的欲望。她覺得自己和德敖就是一根繩上的兩螞蚱,母螞蚱和公螞蚱兩頭扯,誰也蹦躂不出去,再違心也得齊頭並進,在大是大非麵前她必須放棄一己之怨。

窗子一如昨晚一樣被德敖的媳婦拆卸下來,德敖對畫王從窗子出入的方式已經輕車熟路。他模仿著王木匠的工作方法,將昨日鋸好的槐木杆重新撐入窗戶的上下框。待到他們把畫王搬運至窗前,事實卻遠不似他們想象的那麼簡單,畫王仿佛一夜之間長高了一厘米,一切汗流浹背的努力都是笨拙的徒勞。司機擦把汗說:

“請王木匠吧。”

“不請。”德敖更加努力地支撐著窗框。

“還是請王木匠吧。”媳婦說。

“不請。”德敖不想請王木匠,王木匠是小霞的哥。

“這死木頭不聽咱的話。”媳婦說。

“我說不請就不請!”

媳婦不再與德敖執拗,徑直走了出去,她親自去請王木匠,她不信王木匠來了,德敖會給趕出去?

那場關於小霞容顏的爭論曠日持久地進行著。在王木匠寬敞的院落裏,他與做保安的小兒子春旺重新陷入到沒完沒了的爭執之中。上午的陽光很好地照射下來,王木匠手下的那塊白楊木板折射出一種白淨細膩而又柔和的光。他撫著那塊刨得平滑光潔的木板,又感歎一句:

“你老姑死了二十年了。”

“我知道,生我那天她死了。”春旺有些不耐煩。

“太可惜了,你老姑生得美呀。”

“美如西施、貂嬋、昭君、楊貴妃。”

“你說些啥亂七八糟的。”王木匠對那些美麗的傳說很模糊。

“那都是古代的美人兒。”

“你見過古代的美人兒呀?”

“我哪能見過呀,我能見到這些美人不成活祖宗了嗎?”

“放屁!”

王木匠憤怒地拍著手下的白楊木板,他不能容忍兒子小小年紀稱起祖宗來,拾起身旁的一把曲尺,抽打著春旺的屁股。魁壯的春旺並不躲閃,毫不在乎地承受著,倒是王木匠在打兒子過程中碰破了自己的手指頭。精瘦的王木匠依然有著旺盛的血液,鮮亮亮的血源源不斷地擁擠出他碰破了的手指頭。王木匠丟掉曲尺,放棄了武裝鬥爭,氣餒地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