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烏黑的黃金(1)(2 / 3)

遙遠的卷毛真切地看到了一幕,他感到機會來了,他必須及時趕上,他要與杜魯門理論的問題絕不會是母雞問題那麼簡單,現在他不想隻在自己母親一人的身上計較了,他想代表全村的老百姓向杜魯門發出質問,他要讓杜魯門解釋為什麼對在礦上落下毛病的人不管不問?為什麼死在礦上的人得不到賠償?他要問杜魯門憑什麼你買得起連省長都坐不起的“沙漠風暴”?憑什麼你能一夜花上好幾萬到三星級賓館吃喝玩樂?哪一筆錢不是杜家溝的老百姓用血汗和生命換來的,你憑什麼這樣無度地揮霍?

卷毛腳下的自行車快速地旋轉,這一連串的問題也在卷毛的頭腦裏快速地旋轉著。卷毛有些激昂了,他知道村長杜魯門早已在市裏壁壘森嚴的住宅區買了房子,舉家搬遷了進去,已經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杜家溝村的村民了,不逮住這個時機質問杜魯門,下一次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卷毛終於如願以償地把自行車立在“沙漠風暴”前麵了,他氣喘籲籲地看著晦氣婆拿著死雞追趕杜魯門。現在,他要幫助晦氣婆拋棄有關雞的雞毛蒜皮小事,要把一切都上升到法律的高度,讓杜魯門清醒地知道,他所有的行為都在觸犯法律。

杜魯門沒有顯出太多的狼狽,有節有製地躲著晦氣婆的攻擊,三繞兩繞就繞到了車門旁,隨手打開車門就鑽了進去。晦氣婆不懂得如何拉開車門,隻能隔著玻璃對杜魯門耀武揚威了。卷毛緊趕幾步,想幫晦氣婆把杜魯門困在車外,卻已經遲了,隻見“沙漠風暴”的風擋玻璃上突然升起了兩道水柱,隨後雨刷擺動了幾下,所有的血汙之色便一掃而光。

“沙漠風暴”沒有像卷毛預想的那樣寸步難行,而是快速地向後倒去,卷毛想去阻擋已經是來不及了。卷毛這才覺得自己的思維顯現出了短路,後退有時也是最有效的前進方式。

那輛“沙漠風暴”在後退的途中突然停住,車窗的玻璃隨後也落下來,露出了杜魯門那張慍怒的臉,他將左臂擺出窗外,捏在一起的五指隨意地展開,一張十元的鈔票便飄飄悠悠地從掌心滑落下去,掉在了地上。顯而易見,這是一張丟給晦氣婆用來消除雞血晦氣的雞錢。

那輛車繼續退著,剛剛安靜下來的黃塵重新卷起,那張在地上落穩的十元票子也被卷了起來,升揚到半空中,飄浮不定地翻滾。晦氣婆在空中抓撓了好幾下,才把那錢抓牢在手中。晦氣婆的雙手壓平了那張十元錢,便有淚水接連不斷地滴落在鈔票上,她說,老頭子,你活得都不如一隻雞,一隻雞命杜村長還賠給十塊錢呢,你的命咋就一分不值呀!

卷毛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一串橫死在金礦裏人的麵孔,也浮現出一串苟延殘喘的矽肺病人,最後便是自己母親痛不欲生的喘息。卷毛的頭腦就在這一刻迸出火花,當村長的欲望便由此產生了,村裏人都知道,杜魯門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自己撈錢上了,沒給村裏幹任何實事,他們除了害怕惹禍之外,更怕的是杜魯門不再讓他們在村裏的金礦上幹活,喪失掉每天三四十元的收入,所以沒有一個敢站出來,挑戰杜魯門的權力,讓杜魯門這個綽號不再是權力的象征,而是大家嘲弄的笑柄。

在此之前,卷毛除了對杜魯門的作風極度不滿,高低不到村裏的金礦去賺賣命錢之外,從沒有過用自己的力量推翻杜魯門的打算,現在卷毛下定了決心,高低要讓杜魯門像美國的杜魯門一樣,滾出曆史的舞台。

卷毛安慰幾聲晦氣婆,騎上自行車往家趕。老媽的病時刻都不能離開藥物的支撐,他必須馬上回家。其實,老媽並不老,還不到五十歲,隻是病得不成樣子,才顯出老態龍鍾。

推開自己家根本沒有防範竊賊能力的破門,白花花的陽光也就丟在了卷毛的身後,他的眼前驀然昏暗,一切都是黑的,辨不清任何家什的真實麵目。低矮而又少窗的舊房在秋陽高照的時候仍然給人的眼睛帶來強烈的不適,好在卷毛早已熟悉了自己的生存環境,沒有一絲心理上的異常。卷毛的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才辨準躺在炕上的老媽,老媽瘦成人幹子的身體快和炕席一樣薄了,除了眼睛還是那麼堅韌,顯露出骨頭狀態的身子都快散架子了。卷毛把一堆又一堆的藥從兜裏掏出來,堆放在老媽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