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泰和薇然從此放下心結,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薇然為昌泰生了一雙兒女,男孩勇猛過人,女孩容色秀美,簡直是人見人羨。
昌泰始終不能忘他母親射他那一箭,始終難以釋懷。在又一個冬天來臨之時,滿洲國八旗子弟糧棉皆不足,便發兵南下,到他母親管轄的地盤上,去尋些吃的。
他不敢直接去北京,半途改了行軍路線,攻打朝鮮國。朝鮮國國主李氏嚇得魂飛魄散,寫信求大明支援已是來不及,於是按照昌泰吩咐,籌備齊了糧食棉被諸物,送給滿洲遊牧民族過冬。
昌泰滿意而歸,臨分別時,朝鮮國主李氏突然開口問道:“汝可是大明國師周妍之子?”
昌泰莫名煩躁道:“不是!不要提這個女人!”
國主李氏微微一笑:“大明國師留了東西在孤處,言說她有一子名昌泰,驍勇善戰,帶領遊牧民族東征西討,居無定所,隻怕有一日會攻入我國,叫我念在她麵上,盡力周全。”
昌泰臉紅道:“周全什麼?要不要再打一場?”
國主李氏道:“然國師留了親筆書信在此,汝果真不欲觀看?”說罷,手輕輕一揮。
昌泰仗著勇猛過人,直接奔過去,將那書信奪來,率兵揚長而去。國主李氏並不在意,吩咐屬下不得追趕。
昌泰縱馬奔出數裏地,急打開那書信看時,卻是抄錄的一首簡單的唐詩。這首唐詩他從小便倒背如流:
“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殺人亦有限,列國自有疆。
苟能製侵陵,豈在多殺傷?”
昌泰將那書信翻過來倒過去看,見並無別的字跡,欲要懷疑朝鮮國李氏使詐時,然而那筆觸,卻分明是母親周妍的手筆。
他將那詩反複又讀了幾遍,突然間愣住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在世界範圍內,社會發展的曆史,便是一部活生生、血淋淋的遊牧民族和農耕民族的鬥爭史。
遊牧民族居無定所,擁有數量龐大的蓄群,崇尚武力,彼此之間不斷仇殺掠奪,富有戰鬥經驗;農耕民族則不然,他們擁有固定的居所,選擇農耕為主要的生產方式,習慣於穩定生活,強調秩序。
曆史上原本是遊牧民族居多的,譬如說起源於蒙古高原的蒙古係遊牧民族,起源於阿拉伯沙漠的閃米特遊牧民族,起源於南俄羅斯大草原的亞歐係遊牧民族……遊牧民族在世界文明的發展史中,曾經起過不可或缺的作用。
然而隨著社會的進一步發展,遊牧民族由於種群規模、生產力水平過於低下等原因,終將被淘汰。
但遊牧民族在被社會自然淘汰前,卻是農耕民族的克星。農耕民族定居之後,將更多的精力用在了發明創造和鞏固完善文明成果上。遊牧民族則不然,相比來說,他們不善創造和積累,因此無論是社會形態,還是科學技術文化水平,都明顯低於農耕民族。然而他們卻善於破壞和摧毀,仗著來去如風的騎兵高機動力和長期搶地盤、燒殺搶掠中形成的驚人戰鬥力,對附近的農耕民族進行著長達幾千年的騷擾。
遊牧民族的戰爭成本極低,國家在發動戰爭之時基本上不需要向士兵提供什麼物資,就連吃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依靠自己解決,搶到的東西大部分歸自己所有支配,是以戰爭的積極性極高,然而這種積極性卻是和暴力、野蠻、未開化相掛鉤的。
農耕民族則不然。農耕民族由於文明程度普遍較高,戰爭成本要高上許多,隻要當了兵就要管衣食住行、武器裝備,和遊牧民族即使打了仗也看不上他那點東西,沒有什麼好搶,因此戰爭的積極性極低。在相對安逸穩定的歲月裏注重生活品質,善於思考和總結,在音樂、美術、舞蹈等精神文明領域做出的綜合貢獻遠遠較遊牧民族要高。
遊牧民族善掠奪,農耕民族善創造,遊牧民族一旦強大起來,就會將骨子裏那股暴虐、殘忍、恃強淩弱的基因給發揮到十成,積極掠奪農耕民族生產的各類產品,如鐵器絲綢、糧食物資等。而農耕民族則難以對遊牧民族完成係統性征服,哪怕耗費巨資,養起一支常備武力部隊常年駐守邊疆,或者主動深入敵人後方摧毀敵軍巢穴,然而隻要斬草未能除根,給遊牧民族二十年的時間,他們便可尋找水草豐美的地方,養起畜群,十年生聚,十年教訓,重新發展壯大起來。
中國曆史中被遊牧民族大舉入侵內地的幾次,都完完全全是華夏民族的血淚史。高速發展的文明進程不得已而中斷,或者直接被遊牧民族建立統治政權,以野蠻未開化統治文明,以奴隸社會的落後管理經驗統治熟悉了封建社會製度的民眾,致使滿目瘡痍。
從文明發展進程的角度來講,這種落後政權對前進政權的打斷,是暴行,是罪惡,然而從農耕民族的角度來講,則是無奈和悲哀。